醒来时,闾丘若正在一叶孤舟上。
河水平静透亮,岸上是茂密的花树,群蚁排衙般组成个悠然又庄严的境界。
小舟飘荡,直直地停在了一个山庄门口。
牌匾上的书法俊秀温婉:
“不问庄”
门口立着一个慈祥老太,头发花白,却一脸丰神异彩,犹如神仙。
像是有意等她一般,闾丘若上岸后,老太一言不发,直直领她进了一个雅致的房间。窗口种着兰树,还养了一只安静的鸟儿,能看到河水。
闾丘若发问,老太慈眉善目,只说庄主见她濒死,救了回来,暂且住下。为了让她的眉头彻底展开,老太难得多言了一句:“庄主心善,行侠仗义。”
闾丘若莫名留在了那里,老太不愿说名字,她便擅自唤老太为仙婆,一老一少,就这么在这与世隔绝地地方生活了起来。
但她从未见过那所谓的庄主。
在庄中,闾丘若翻阅了许多书册,有武功秘诀,也有文人自传。但她最喜欢的,还是诗册。
仙婆便问她,学那么多诗是何用?闾丘若爽朗回答:“太元门是集武学与文学的清雅门派,我是要做掌门夫人的,这些学问不能落下。”
那立在远处的蹁跹人影,白肤黑瞳,就这么听着,望着她专心朗诵的样子,觉得似曾相识,又疏离万分。
诗册翻完,闾丘若渐渐觉得日子乏味起来。
但仙婆不让她走。通往这里的路只有那条河,从来时的那天起,那叶小舟便不见了。闾丘若试着踏水,也试着潜泳,却都很快又被这漫长的水路劝退,心中积起了怨气。
“仙婆,我要一辈子在这里吗?”
“这里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好!我已学完诗,该学武功了!”
老太眼中飘过一丝不满:“也是为了做掌门夫人?”
“当然!我娘说,只有是掌门夫人,在那太元门中才会有立足之地。否则凄凄惨惨的,这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相处的时日里,她已了解大半这仙婆的心性。仙婆憎恶男女之情,由此闾丘若才将心中盘算化成一个雄心壮志,以多添几分说服力。
但仙婆还是厌恶。每每听到这些话,便不愿再听。
闾丘若擅自决定不用名正言顺的走法,暗地里趁仙婆睡下,摸遍了这河水两岸的每一条路。
两年过去,一条能离开的小径路线已被她烂记于心。
离开当晚,仙婆早早睡下。闾丘若留下一封信,踌躇再三,又去书房里装了一块翡翠。驾轻就熟地摸着小径,走出不过一里远,一头黑熊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闾丘若咬牙,转身跳入了河水中。
河水冰凉,她不禁连手也抬不起来。
游了几十丈远,力气也用尽了。她瘫软地伏在岸上,正喘着气,却意外发现不远处的河面上,一叶小舟露出了尖尖一角。
闾丘若大喊一声谢天谢地,猛擦了一下脸上的水渍就奔过去。
大概是这夜晚太宁静,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放大了数倍知觉。摇晃的视野中,仿佛有一个人影立在对岸,当她停下看过去时,却只见到那树下的垂枝轻微摆动。
此刻无风。
或许又是熊,更或许是虎是狼。她不敢再想,迫不及待地坐上那小舟,船桨齐全,闾丘若又一次谢过了老天爷,双臂灌上十足的力,卖力地划起来。
身后,一高一矮的人影目送着。
“公子,她还是走了。”
男人一身黑衣,露出的脖颈却白如雪色。他黑眸微缩,脸上已有了些不悦的线条。
却看着那奋力划桨的人影,慢慢柔化成一抹纵容的无奈。
“随她吧。”
他声音极轻,如撩不醒人的微风。下一句,又轻得低沉了些:
“她向来是留不住的。”
- Aa Aa Aa
- A A A A A
写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