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压低了翅膀,从行人的头顶低低掠过,一路轻盈穿梭,停在了一根已是朽木屋梁上。
远处一枚石子有力射来,却偏了轨迹,惊得一窝雏鸟喳喳叫起来。
男童收了弹弓,气哼哼地低头又找石子,目光却触到一双黑靴。
“小孩,要不要我教你?”
他闻声视线往上,爬了又爬,才停在这个高他许多的女子脸上。
女子一身利爽简约,黑发高高挽起,饱满的额头就这么脱颖而出。浓而细的眉似最弯的月,月牙之下,是一双带着淡淡风情的媚眼。
又是英气,又是媚态,小男童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像是外域人才又的模样。
在男童痴愣的同时,女子已拿过他手中弹弓,半嘘起一只眼,瞄准了极远处的一颗果树,嗖的一声,嫩葱般的手指松开,石子有力射出,精准地打落了一粒红果。
“好……好厉害!”
“想学吗?”
男童迫不及待点头。女子撑住膝盖半俯下身,逗趣一般凑近他的脸:“那你说说,和燕子有关的诗句有哪些?背出三句,我就教你。”
看着男童哭着跑走去找母亲诉苦,闾丘若拍拍手,哼笑一声。
回头扫视这间破败小屋,她目光自然凝在那张早已散架的床上,忧郁很快罩上她的眉眼。
七年了。
昔日在这里,十三岁的她将厨娘已僵硬的身子一步一顿拖下床,又一步一顿抬到野外,找不到器具,她随手捡了一片破瓦,从清晨到半夜,才挖出一个可以容纳厨娘的小坑。
今日,她已去那潦草的坟前拜见过厨娘了。
七年的江湖漂泊,闾丘若有过很多身份。
差一点成了某老爷的第十八个小妾,逃出后又混进了一群小乞丐中,并很快成为乞丐头。
她精气十足的样子被一家镖局相中,镖头夫人刚痛失爱女,对她视如己出,不教她做那些体力活,便就这么养着,让她学了一些拳脚,也吃胖了许多。
十八岁那年,镖局惹到了一门大势力,已油灯枯尽。危难之中,夫人要她嫁给那势力中的一人,挽回些许希望。百般劝说下闾丘若也不肯点头,索性到最后打包了行李,凛然走出镖局:“我此生要嫁的人,叫白清明。”
走得太过干净,除了衣物,她什么也没拿,三天后,就这么饿晕在一条荒路上。
烈日悬于头顶,她张开干裂的唇,祈求天上下一些雨。
不一会儿,乌云就真的罩来了,闾丘若痴笑,视线中她却逐渐看清那罩着她的阴影不是乌云,而是个人。
男人。
她对男人没有太多的分辨和鉴赏能力,在南疆,女子一旦有了钟情的人,除那人之外,其余的一切都是无关黯然的。
所以男人对闾丘若而言,只有一人。
她看不清头顶人脸的模样,濒死的绝望里她不由自主地扯出心底的执念,喊出那个名字:
“清、清明哥哥……”
男人半跪而下,将她小心地扶在怀里。一双极黑的眸子嵌在白皙的脸上,浓淡相称,俊美之中凉薄而圣洁。
他唇瓣开启,看着闾丘若的眼神里,如同万丈深渊中亮起的一束金光。
却在一下瞬,怀里的人疲惫一笑:“罢了……你是太元门掌门,怎会到这里……”
那束金光急剧收缩,又隐入深渊里。
闾丘若闭上了眼,一声疏离的冷笑:“什么昭阴宫宫主,我想做的,不过是掌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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