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女子，与幼时熟悉的身影重叠，似有相同之处可性格却是天差地别：“这天下对你而言，就如此重要吗？”

　　一介女子，竟有如此野心，他不曾想过坐拥江山，只因身在皇家不得不拼一把。

　　“天下？”颜望舒薄唇轻启，抬眼看向不见月色的昏暗天空，轻笑道：“这天下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那又为何要争，安稳度日岂不更好。”楚君泽紧盯着她，只见那稚嫩的面庞似乎透着些许悲凉，她为何会流露出这等神情？

　　“人生在世，处处都是逼不得已，青楼舞姬如此街上小贩如此，你我又有何不同？自以为能逆天改命，可若自身不争气，到最后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颜望舒看向他，对上那双如水的眼眸心底便不由自主荡起一片涟漪。

　　她所言皆不像养在家中不问世事的大家闺秀，楚君泽紧盯着她越发觉的陌生：“你到底，是什么样人？”

　　颜望舒一愣，垂眸低笑：“我是殿下的侧妃。”

　　她回眸一笑甚是动人，温柔的眸子在楚君泽眼中却带了几分虚伪：“颜望舒，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殿下，夜深了。”颜望舒长叹一口气，冷冷道：“夜里寒冷，殿下莫要冻坏了身子。”

　　话音落下，她便径直朝着屋内走去，待房门关上，颜望舒站在门前愣了许久，若只是利益牵扯，各取所需就不会有所背叛，何况她要的并不算多，只期望颜家平安罢了。

　　楚君泽看着门后映射出的窈窕剪影，一双剑眉紧皱成团，她次次回避，句句提及天下，究竟是真想助他登上皇位，还是在欺骗自己为楚廷川谋划？

　　夜深，颜望舒吹灭了烛灯坐在窗前，望着院内点燃的灯笼细想着上世一幕幕，如今大火吞噬的灼热感还隐隐折磨她，她更不明白楚君泽为何将她看的如此重要，莫非也是贪图了颜家的势力？可瞧着他那副模样，也不像狼子野心的人。

　　“知道小主睡不着，奴婢点了振灵香来，晚上也能让小主睡的安心些。”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知画捧着小巧的香炉放在桌上。

　　“知愿可睡下了？这丫头从进了颜府便没吃过什么苦，如今跟我入这王府不过两日便受了这等委屈。”颜望舒揉了揉额头，轻靠在窗前，振灵香的气息令她安心不少。

　　“知愿睡下了，此事王妃有意刁难，小主这样驳了她的脸面，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她轻声回道，缓缓上前揉捏着颜望舒的肩膀：“好在王爷是偏爱小主的，这院落上下都打理的极好，派来的侍从婢女都守规矩，张嬷嬷管事也利落干脆，看来是用心的。”

　　听她提及楚君泽，颜望舒脸上的神色沉了沉：“他若真的有心，知愿也不会受这种苦。”

　　这是晋王府，何处发生什么事，他想必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若真用心，怎会得知此事时不派人来制止？何苦等她回来再去处理，此事一出，她与虞念卿只怕表面功夫都过不去了。

　　知画在一旁捏肩捶背，低声喃喃道：“小主对王爷无情，若当时不嫁晋王，选了秦王到也没了这些麻烦。”

　　她不知颜望舒怎么就莫名改了心意，嫁来晋王府便处处要被正室压下一头，当朝将军的嫡女怎能受这委屈。

　　“你可知楚廷川是何许人？对他了解又有几分？”颜望舒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紧盯着知画低声询问。

　　知画一愣，只凭感觉道：“小主往日对秦王是有些真情在的，秦王对小主也处处照料，若瞧着什么好的物件儿都会给小主送来，人是极温柔的。”

　　听着这些说辞，颜望舒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上一世便被这假象迷惑嫁了楚廷川，到头来的结局却是凄惨万分。

　　笑意令人看着有些骸骨，知画身子颤了颤不解道：“小主笑什么？”

　　颜望舒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看人不可只看表面，秦王虚伪表里不一，若我不是颜家嫡女，他恐怕不会多看我一眼，若贪图些什么还需用真情做伪装，那才是最可怖的，倒不如进了这晋王府熟知危险来的安稳些。”

　　她这话说的知画有些无法理解，盯着颜望舒怔怔道：“小主与之前好不同，像似变了个人，奴婢都有些不认得了。”

　　颜望舒轻抚着这张稚嫩的面庞，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我就是我，有何不同呢？”

　　都是她，无理论是十六岁略显稚嫩的她，还是二十六岁沧桑如老妪的她。

　　“我累了，你也去歇着吧。”颜望舒低声开口，缓缓躺在床榻上微闭着眼眸。

　　知画见状不再作声，上前将垂帘放下便走出了屋内。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像极了冷宫那无人踏足的地方，一股莫名的寒意渐渐袭来，紧紧包裹着她的身躯。

　　清晨，上空难得放晴，丝丝阳光透过窗照映在床榻边。

　　床上的女子微微皱眉，方才睁开了双眸。

　　颜望舒坐起身来轻轻掀起垂帘：“知画。”

　　婢女闻声赶来，知画一边收着垂帘一边道：“小主可算醒了，如今张嬷嬷在外跪着呢，您快去看看吧？”

　　颜望舒有些不解的看去：“我何曾罚过她，她跪在外面作甚？”

　　“昨日张嬷嬷家中有事回去看来了一眼，回来听说知愿被罚便认作了自己的错，天才亮时就跪在外面了，奴婢怎么劝都不肯听。”知画略带焦急的开口，长叹出一口气，生怕外面跪着的老妇人出了什么岔子。

　　颜望舒眉头微挑，穿了衣裳便迅速走出门外。

　　只见张嬷嬷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来来回回的侍从婢女都瞧瞧扫了一眼。

　　“快些起来吧，昨日的事与嬷嬷无关，何必来领罚？”颜望舒冷冷开口，她倒是不在意自己在这王府几十年的脸面，跪在这院中任人观看。

　　“老奴无能，昨日竟让外人动了自个儿院内的人，实在丢了侧妃的脸。”张嬷嬷开口，嗓门大了些，显然是说给那些奴仆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