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王承关在了他在西域的临时住所里。

　　从那天后他再未露面，仅让奴仆送些吃食给我。我胃口欠缺，不怎么吃。看着鱼肉当着我的面被倒掉，我竟想起靠野果度日的那些日子。

　　也不知道李闯逃没逃出买主家，吃上饱饭，做上生意没有。

　　一天傍晚，我坐在院子里发呆。忽然一个猪蹄儿从墙外丢了进来。

　　我快速闪避，抬头看向围墙。

　　只听一声轻哼，李闯飞身进来，弧线和刚刚那只猪蹄儿一模一样。

　　“叛徒。”他说。

　　“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都在太子府上吃香喝辣了，丝毫没想到你的兄弟我。”他将两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我笑出声，他却急忙捂住我的嘴。

　　“我打不过这些人。别把他们招来了。”

　　随后，他伏在我耳边，问道：“小哑巴，走吗？”

　　他并未放开我，他身上的竹香萦绕在我鼻间。

　　我想我是昏了头了。

　　“走。”

　　我虽未看到他的表情，但他喷鼻的声音似乎带了几分愉悦在。连带着让我紧绷了几天的情绪都松弛了不少。

　　“你等我一下。”

　　我强装淡定的进了房，把床帏上挂着的玉锁用力拽下。整间屋子也就这么点值钱玩意儿，不拿白不拿。

　　“咳咳。”

　　李闯压抑的声音传来，我不再犹豫，任由他环住我一个飞身将我带出院外。

　　怕王承的人发现，我们不敢在城中心多做停留，骑上李闯早就备好的骆驼，趁天边还有余亮，又回到了戈壁滩。

　　“唉。”李闯捶胸顿足，“兜兜转转，还是戈壁滩收留我们。”

　　“你怎么不回大都去？”我问他。

　　“反正是一个人飘，在哪不一样。”他将手垫在头下，“再说了，来的时候两个人，走的时候总不能把你扔下。”

　　我似笑非笑，“怎么，还打算再把我带回大都去卖？”

　　他呵呵笑，“不了。不卖了。我发现一个人的买卖难做，我想开家小客栈，还缺个二当家。”

　　我的心像被千条柳絮拂过，痒的很，又乱的很。李闯似乎看出我的情绪，他拍拍我的手，却不再说话。

　　因为我们无处可去，商量之下，我决定带他去雁北。

　　“雁北这个地方我听说过，奇人异士居多。说不定我将客栈开在那还能和他们偷学几分。”

　　李闯依旧聒噪，每天在我耳边诉说着他对雁北的期待和渴望。我从不破坏他的美好幻想，直到他亲眼见到雁北的荒凉。

　　“你若早告诉我雁北是这样，我宁可住在那戈壁滩里不回来了。”

　　“现在走，为时不晚。”

　　我推开城门，吱吱嘎嘎的声音将我的思绪带回到很久之前的午后。

　　那时霞姬刚死，同门互相猜忌是谁得了门主真传。

　　霞姬作为大师姐，一定不会忍心雁北巫术就此断后，哪怕巫术阴损毒辣，为天下人所不齿。

　　我看着他们互相残杀，直到某人狠了心，下了死手，杀了所有同门。

　　我被排到了最后一位，整个雁北门里只剩下她和我。

　　她问我，心法在哪？

　　“心法当然在心上。”

　　我轻轻吹了口气，她便倒在地上。我生生取了她的心脏，吞入腹中。

　　最恨我的心脏有了，上哪去找最爱我的那一颗呢？

　　我正想的入神，李闯推了推我的肩膀。

　　“小哑巴。我们就住在这吗？”

　　“我叫妙奇。不叫小哑巴。”

　　李闯依旧是挑着眉，笑道：“叫你妙奇的人有那么多，只有我叫你小哑巴。多特别呀。”

　　可是我才不想要这特别呢。

　　但我不想和他争辩。名字吗，一个代号而已。

　　随他。

　　我将李闯安置在雁北门的侧院，那边阴气轻些。

　　而我依然住在主院，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尽管这里曾埋葬无数尸骨，怨气深重。

　　但在这里可以看见日落西沉，可以望见那万事万物的寂静与安息。

　　深夜黑暗，无灯无亮。我静坐在院中，再也不用将自己伪装成一片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