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在被叫厨娘之前,是有过一个名字的。但是太久远,太无人提起,连她自己也忘了。
忘在了第一次只身赴往太元门的漫长阶梯上,又在终于见到她意中人,看到他威风掌门服饰的时候想起。
忘在了醉酒倒在他的臂弯,与白仁安欢愉的床榻上,又在看到夫人决然跳崖的时候想起。
最后,白清明从她腹中脱离,她看着孩子身上骇然的纹路,忽明忽暗,知晓了白仁安给她的美酒是毒药,她躲过了这毒还安然存活,不过是因为都被白清明全数吸收而去。
她彻底忘了自己的名字。
她成了厨娘,每日翘首眺望,以泪洗面的低贱女子。
闾丘若听得累了,裹起脏薄的棉被,露出那双倦怠又坚定的眼,在厨娘的脸上再三凝望,希望能看出白清明的眉目。
厨娘任她看着,翻出的这些往事耗尽了她所有的表情,她只是挂着泪,轻轻摩挲闾丘若脸上火红的五指印记。
那脸蛋微微扯动,闾丘若发声:“厨娘,我不会害他。”
收回手,便看到一张决意又洒脱的脸:“我要把他救出来,回南疆。让他做我的夫君。”
不等厨娘嘴唇开启,她擅自睡去,眉心紧蹙。
厨娘僵坐着,许久许久,一声鸡鸣响起,天际翻出白色,她才缓缓起身。
闾丘若睁眼时,外头一阵喧嚷。
她闻声欲出,怔着的厨娘回过神来,慌乱地伸手一挡,似一张不自量力的令牌:“若儿,今日你决不能再出去!”
却听得路过的一个小师妹蹦蹦跳跳地拍着手:“小怪物娶媳妇啰!”
小怪物是这些不谙的年轻弟子对白清明的称呼。
闾丘若拧起眉心,不容分说地绕过那双手臂,如一尾灵鱼窜出游走。
她无视掉身后追来的脚步,眼里只有一个方向。
却在经过一棵树下时,被一道轻佻的男声喊住:
“小丫头,你东西掉了!”
闾丘若警惕地回头,视线下沉,地面上正躺着一页泛黄的纸。
那是白清明留给她今天要学的诗。
闾丘若俯身,指尖刚碰到,树上的人已利落跳下,轻松地抢在手中,高高扬起。
她转而怒视这人。
男子大她很多,不像太元门中的人,此刻戴着一顶斗笠,黑纱罩面,身上散着一抹清凉的气息。
这戏弄将本就心急的闾丘若激怒,她跳起来夺回自己的东西,又心有不甘地张嘴狠狠咬向那误她时辰的手臂。高硕少年没料到,啊呀呀地叫着收了手,计较地去看她时,只剩眼里一个跑远的背影。
禁闭殿门口从未这么热闹过。
闾丘若拨开层层人群,脚步却顿在了咫尺的新娘前。
新娘一身红装,盖头高耸,印在闾丘若眼里,如同一团火苗,瞬间烧光了她的理智。
少女娇小的身影定在那扇沉重的门前,张开手臂,一脸孤勇:“你不准嫁给清明哥哥!”
新娘子盖头晃了晃,人群里突然伸出一条手臂,厨娘的正脸一闪而过,信誓旦旦的少女就这么被拽走。
看着那纹丝不动的火苗,闾丘若持续奋力地挣扎,鞋底裹起滚滚的尘埃,声嘶力竭:“清明哥哥是要娶我的!我才是清明哥哥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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