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目光同时落到黑卡上，江铭心领神会闭嘴。

　　董帅还一脸紧张，生怕被多占一口的便宜，我立马保证，按他说的A。

　　不是心疼，是害怕。

　　我害怕他知道餐厅是江铭的，他会嘎嘣一下死这儿。

　　此刻开始，我不会再为他花一分钱，丧葬费也不行！

　　3

　　菜单递上来，董帅比超市门口抢鸡蛋的老太太还神勇，一把从我手中夺过，双手呈给孙小雨：

　　「你是主角，你先看！」

　　孙小雨嘴上谦让，菜单却紧紧搂在怀里。我懒得争论，凭记忆点了几道招牌菜。

　　董帅脸色大变，再三强调我们是AA。

　　我白他一眼：

　　「管好你自己，我做事轮不到你教！」

　　董帅一脸吃瘪，转头盯着孙小雨，她迟迟没开口点单。

　　董帅脸上刚要浮起「不点正好」的喜悦，我温馨提示：

　　「小雨妹妹怎么不点，是没看到喜欢的吗？这可是京市最有名的餐厅哦。」

　　孙小雨忙摆手开口：

　　「不是不是！看着都好想吃，就是怎么不标价格呀？」

　　「啊？我看看！」

　　董帅接过菜单，仔仔细细翻了三遍，也没找到标价。

　　京市容园，百年老字号，点菜不看价。

　　来这儿的都是熟客，一顿饭什么价位大家心知肚明，即便是新客，能验资进场的人，也不会付不起账。

　　实在想知道，服务员也会告诉。

　　可他们偏偏不问，俩人闷头一顿找。最后，董帅硬装淡然：

　　「没事！点吧，一顿饭而已，能有多贵。」

　　董帅手落在黑卡上，额间悄悄划下一滴汗。

　　孙小雨笑容一下绽开：

　　「每一道都想吃！这可是京市最有名最神秘的餐厅！」

　　董帅坐得笔直，目光久久凝视黑卡，像下定某种决心：

　　「点！」

　　他哪儿知道，现在卡里，分币没有。

　　孙小雨点完，董帅拿眼瞟我，象征性问我要不要添点，我摆摆手：

　　「四个人二十四道菜，饥荒年代也没这么好的胃口。」

　　「什么？！」

　　刚刚，董帅光顾着盯黑卡，完全没注意孙小雨连勾了二十道。

　　见董帅傻眼，孙小雨捂嘴装惊讶：

　　「天呐怎么办？竟然有这么多吗，对不起董帅哥哥，我一时没控制住，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办，减菜就好了，又不是砍头。

　　我虽然想看戏，但也不想浪费食物，就示意服务员提醒他们减菜。

　　孙小雨装听不懂，抓着董帅的手，盯着菜单左右为难，满口「怎么办」。

　　董帅死要面子，穿着一身我买的大牌，更不肯主动提。

　　江铭没忍住，开口拱火：

　　「怕什么，你董帅哥哥不差一顿饭钱。」

　　我轻声提醒：

　　「别闹，怕是他俩四年的学费都不够。」

　　谁知，董帅反而愤愤地瞪上我，咬牙切齿：

　　「就这么办！上菜！」

　　我怒翻两个白眼，待会掏不出钱，别再哭着求我。

　　4

　　孙小雨开心扭动，捧着董帅的手，一个劲儿「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江铭戳戳我：

　　「她不会要变异了吧？」

　　「怎么讲？」

　　「一直咯咯咯咯，像老母鸡下蛋。」

　　我掐了把大腿，努力憋笑。反正我不喜欢董帅了，有人回收他，我应该开心。

　　我警告江铭不许再毒舌，也不许挑事。

　　他瞅着我，一脸佩服：

　　「你真吃得下去？有这个定力，你做什么都会成功！」

　　「为什么吃不下？我花钱了。」

　　江铭眯起眼看我半天，憋出一句：

　　「行吧，大馋丫头！」

　　人可以不要，饭不能不吃，这是我的原则。

　　但董帅打破了我的原则。他把菜全端到孙小雨面前，只为了让她出片。

　　孙小雨一分钟八十个动作，在我对面，整个人恨不得扭成一道十八弯。

　　见我盯着他们，孙小雨边指挥董帅找角度，边假模假式问要不要帮我们合影。

　　不等我开口，董帅不屑轻哼，他背对我，不停拍孙小雨：

　　「不用！秦念都听我的，都多大了还拍，今天你开心最重要！」

　　我噌地站起，抓起红酒，死死瞪着他。江铭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下就十二万哦。」

　　我坐下了，不是砸不起，是他们不配。

　　江铭给我倒上酒，我俩靠着椅子，看闪光灯乱飞，碰杯对视一笑：

　　「咱年轻那会儿也这样吗？」

　　「说什么呢秦大美女，你现在正年轻！」

　　「废话！我说的是吃顿饭拍拍拍。」

　　「不会吧，咱不天天吃这个吗。」

　　江铭一说，我心中火气消了三分，想装就让他们装吧，莫欺少年穷。

　　可你不欺负他们，他们就欺你！

　　我目光刚柔和没一秒，孙小雨看向我：

　　「秦姐，能帮我打个光吗？」

　　excuseme？！

　　见我不动，董帅上手来拽：

　　「来啊，愣着干嘛！」

　　我盯着他，眼神冰冷：

　　「撒开。」

　　孙小雨挤上前来：

　　「秦姐董帅哥哥，你们别因为我吵架，我不拍了还不行吗？」

　　又是那股子茶味儿，我一脸假笑相迎：

　　「拍，今天必须拍够！」

　　我和江铭打开手电筒，一个顶在头顶，一个怼在下巴，把孙小雨的脸，牢牢焊死在强光中。

　　镜头里，她像是会发光的猪刚鬣。

　　「哎呀不拍了不拍了，不是这样的！」

　　孙小雨嘟嘟唇撅得老高，连连躲开。

　　5

　　「真不拍了？那咱吃饭！」

　　我借坡下驴，孙小雨嘴巴鼓了两鼓，没敢多说。

　　刚吃没两口，孙小雨又一惊一乍：

　　「哎呀不对！秦姐你那样错了！」

　　她把手机推到我面前：

　　「你看，真正的欧洲贵族，应该左刀右叉……还有你这个手，该这么摆。」

　　孙小雨说着，还上手摆弄起我，温温柔柔的语调里，尽是规训与轻视。

　　我沉下脸，把她的手往外一推：

　　「谢谢，不用了。我怎么舒服怎么来。」

　　孙小雨僵在原地，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眼泪说掉就掉。董帅一步迈到我面前：

　　「小雨是为你好，在这种餐厅，就要守这里的规矩！让你改，你改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让人下不来台！」

　　「？」

　　我踏马还说了谢谢呢！我没理董帅，继续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董帅火气更盛，伸手来抢我的刀叉，但他没拽动。

　　肉眼可见的，叉子钢柄在我手中弯成60度。

　　我冷静抬头，问他还要不要改。

　　董帅尴尬缩回手，拉着孙小雨回去坐下，低头炫饭。

　　好几道菜因为拍照耽误，都过了最佳赏味期。

　　我不吃了，江铭见状，也放下餐具，商议带我去吃别的。

　　一听我们要走，董帅和孙小雨，肉眼可见加快吃饭速度，甚至起身围着桌子吃，生生把西餐，吃出流水席的架势。

　　二十四道菜，还是太权威，他们每道都想尝，可嘴只有一张。

　　董帅不住偷瞄我，生怕我跑了，想拦却不敢，好不容易清空嘴巴，他急到破声：

　　「不能走，A明白再走！」

　　孙小雨也立马帮腔：

　　「对啊，别以为吃得少就能不给钱，当初说好了，监控都拍着呢！」

　　我一脸无语，和董帅谈了三个月，我少说也花了几百个，他是腿肚子抽筋扭伤脑子了吗，竟然觉得我会逃单。

　　我没好气白他俩一眼：

　　「还是关心自己能不能付账吧！」

　　孙小雨表情一滞，她拉拉董帅：

　　「什么意思啊？」

　　「甭理她。」

　　董帅抹干净嘴，嘱咐孙小雨，下次想吃漂亮饭尽管找他。

　　孙小雨眼冒小星星，绕着董帅转圈：

　　「我太开心了！只是，秦姐会不会不高兴啊？」

　　明明是问我，眼却直勾勾盯着董帅。

　　这会儿功夫，我已结完账，语气云淡风轻：

　　「不会。我分手，给你让位。」

　　董帅脸唰地白了。

　　他刚要开口，服务员挡在中间，递上账单。

　　董帅看了半天，喉咙深处发出撕裂的颤音：

　　「这么贵？！」

　　孙小雨凑近，董帅忙轻咳两声，强装镇定。只见他发抖着摸起黑卡，手汗印在餐桌上：

　　「拿去刷！」

　　下一秒，服务员一脸苦笑：

　　「抱歉先生，您这张卡被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