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怀了身孕,不敢告诉他。
生怕他为了我,把自己饿死了。
可是我太饿了。有钱人家举办宴会经常人手不够,我便总是瞒着他偷偷去做帮佣。
一次挣回来两个铜板,一个买两个馒头,一个攒起来给他买书。
两个馒头便是我们一整天的饭食。
我想不明白,我们一起熬过了那样的苦日子,现在他却要休妻弃女,当真是应验了那句“无情最是读书人”。
等我回到家时,村里前来祝贺的人挤满了院子。
满口夸赞我是个有福之人,早就看出来我家相公不是普通人,拼命地套着近乎,话里话外希望我以后发达了能多帮衬大家。
不过,我一份贺礼也没收。
草草应付,遣散众人后,我盯着那份字体工整的休书。
要是让这些村民知道,季向文把我休了,肯定少不了风凉话。
我是无所谓,可是我的女儿妞妞还小,我不想让她面对其他人的冷嘲热讽,不想让她知道,她有个忘恩负义的爹。
看来,这个村我是待不下去了。
那就搬走吧,我把行李收拾妥帖。
便熄灭烛火,等待天亮就走。
不曾料想,当晚我们的茅草屋着了大火。
天干风急,很快火势冲天而起。
“娘,我害怕。”女儿稚嫩的声音淹没在升起的火焰中。
我死命护着女儿,竭尽全力想闯出去,可掉下来的房梁挡住我们的去路。
火势瞬间吞没了我们。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老神医的家里。
我看着躺在身边一动不动的女儿。
她身上没有一点儿伤痕,可是她却没有了气息。
我质问老神医,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救我的女儿。
老神医叹气说女儿幼小,烟雾熏烤,伤及肺脉,救出来前,便已没了呼吸。
然后他递给我一个腰牌,是在现场发现的。
我看到上面赫然写着“月”字。
我隐藏身份,进京多方查证,才得知,“月”是公主府特有的令牌。
可若没有季向文的透露,公主府怎会知道我们的存在,怎会知道我们的住处?
明明已经休妻了,明明我第二日就要从这个村子里消失了,他们为何要赶尽杀绝?
我的脸被大火烧得不成形了。
后来,我求老神医给我换了容貌,想办法进入了公主府。
我才知道,原来,那晚楚月怡派桂茹和季向文去了我们村,让他们把我和女儿处理干净。
是了,没有什么比一把火烧完更干净了。
在他们这些权贵的眼里,有些人活着便是有罪。
举国皆知,皇帝年幼时,长公主曾护他长大,情感上他非常依赖长公主,对她百依百顺。
番邦进贡的奇珍,都是长公主先挑,然后再分赏给后宫妃嫔。
皇帝要为她选门当户对的夫婿,她拒绝,说:“我楚月怡要嫁,就嫁天下最好、最完美的男子。”
她挑中了季向文,我的相公。
可他已经有了妻女。
在季向文看来,我和女儿,是他的绊脚石。
在楚月怡看来,我们是她未来完美夫婿身上的瑕疵。
必须除掉。
火烧的恐惧、炙热的疼痛、烟熏得窒息,我都要替女儿还给你们。
3
因为我治好了公主不能饮食的毛病,做菜也非常好吃,成功的成了公主府的一名厨娘。
其实我的这身手艺,得益于那几年去大户人家的席面上做帮佣。
师傅不肯教,我便偷偷学。
一转眼来公主府两个月了,经过我不断努力,渐渐摸清了楚月怡的口味。
现在她只吃得下我做得饭菜。
七夕节。
季向文到公主府探望。
公主留他吃饭,交待厨房要好好准备。
我特意做了他最爱吃的菜。
五年,我整整为你做了五年的饭菜,你不会尝不出来我的味道吧?
我守着熬汤的火炉,紧紧盯着里面的火苗,一下一下地挥动着手里的芭蕉扇。
身后的那双视线,正盯着我。
怎么?和公主的聚餐还没结束,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来确认那个被你杀死的发妻,有没有死而复生?
没过一会儿,丫鬟便让我端着刚刚熬好的汤去上菜。
说公主特意吩咐的,让我亲自去。
从我进入他们用餐的膳厅开始,季向文的视线就落在我的脸上。
“诺,这就是那个厨娘。你要感谢她,直接喊她过来便是。也不用特意跑到后厨那种腌臜的地方,平白糟践了自己的身份。”
“公主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待他看清我的容貌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
是了,我现在的容貌和以前截然不同。
“你治好了公主的顽疾,是大功一件,说吧,想要什么封赏?”季向文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郑重跪了下来。
“奴才瞧着驸马爷的扇坠颇为精致,不知能不能赏给奴才。”
季向文看了一眼扇子上挂的扇坠,眼底浮现一抹幽暗。
见他愣神。
公主的视线也落在了上面,那是一把长命锁。
“瞧着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既然芸姑开口要了,就赏给她吧。”
听到我名字的那刻,季向文身形微怔。
我原名姜芸。
在公主审视的目光中,他把扇坠解了下来丢给我。
我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眼中强忍着泪水。
这个长命锁,是妞妞周岁的时候,我特意去百灵寺求的,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可现在,锁还在,女儿没了。
季向文参加科考前,为了保佑他一切顺利,讨个吉利,我偷偷从妞妞脖子上摘下来系在了他的扇子上。
若不是今日我索要,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还留存着女儿的遗物。
他现在应该对我充满疑惑吧。
可是当着楚月怡的面,他不会愚蠢地当面求证。
用完膳食,他们二人相携去花园消食。
“咔嚓!”
丫鬟修剪花枝的声音传来。
红梅的花枝断了。
满府的人都知道,公主最宝贝她的花花草草,尤其是对近来得的这盆红梅,更是格外上心。
“公主饶命,女婢不是故意的。”刚刚修剪花枝的丫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额头渗出了血。
公主拿起断了的花枝,一副心都要碎了的样子。
“驸马,你瞧,本宫的红梅,它的手断了,可怎么办?”
“公主不要伤心,明日我再给你寻一盆更好看的便是。”
“不好,不好,再好看的也不是原来的了,怎么办,得让我想想……
忽然她转过身来,看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指着她:
“是她,是她把我的红梅手弄断的,桂茹,桂茹,让她把红梅的手还回来……”
桂茹把丫鬟和红梅一起带走,一声凄厉的惨叫后。
红梅被重新端到了公主面前,断掉的枝条上面插着一只雪白的手臂,是刚才那个丫鬟的。
滴下来的血,染得红梅更红了。
公主看到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驸马,你记住,我的东西都必须是完美无瑕的,不可替代的。”
4
季向文的额头冷汗涔涔,连忙点头。
众人脸上平静的可怕,看来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了。
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滚,手里紧紧握着长命锁,指甲嵌进掌心。
让疼痛缓解我的内心的恐惧、愤恨。
人,在他们眼里,只是随意摆弄的东西罢了。
我悄悄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偷偷出府,去看刚才被砍了手的丫鬟,她被丢在了乞丐窝,浑身都是血。
她说她叫陆荷,家住在南余街。
我把她背了回去。
……
公主府的夜晚来临,好戏也该登场了。
我在公主府多日,通过其他厨娘的抱怨,得知那个老嬷嬷桂茹,每晚都要到厨房偷吃。
哼,这倒是给了我一个复仇的好机会。
我躲在厨房的门后。
见有人进来,便一棒子把她打晕了。
等我看清来人,才发现原来是季向文。
也是,白天他见我时,心中应该怀疑我是否是他那死去的妻子,故而晚上悄悄来确认。
还没等我想好对策,外边有脚步声传来。
我迅速把他用柴埋了起来。
不管是谁,只要今晚进来,我都要打晕。
这次,是桂茹。
我瞧着昏迷的季向文,本想拿着菜刀直接杀了。
转而一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简直太便宜他了。
看着两人,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第二日,清早。
“啊!”“啊!”
“快来人啊,不得了了。”
“灶上有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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