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妈怒了，对着我爹一顿输出。

　　我爸也很生气，迁怒于我妈。

　　双方一触即发，在房间里互相摔东西骂娘。

　　外婆茫然无措地坐在客厅里，觉得是自己惹起夫妻两吵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第二天，熊婷不知道发什么癫，

　　端上来了一盘没放盐的丝瓜炒蛋。

　　外婆尝了一口，觉得没味，

　　就让她拿回去重炒。

　　结果熊婷一下子就炸了，她情绪激动地说：

　　「不是你说的霍霍不起大鱼大肉吗？！」

　　「这下够清淡了，也还要来说我？！」

　　原来她是记恨外婆昨天骂她，今天故意膈应外婆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人物。」

　　熊婷发泄完后，怒气冲冲地从厨房拎出盐罐，然后径直将盐粒洒到菜上。

　　我妈问她什么意思。

　　她不耐烦地冲我妈：「味道淡了就洒盐，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出了妈妈在强压着胸腔里的怒火，

　　「你这样加，盐是盐，菜是菜，根本没有融合在一起，怎么吃呢？」

　　我妈好好和她沟通，但人熊婷不领情啊。

　　在我的目瞪口呆中，直接一个哥斯拉吐原子射线一样“呵———忒”

　　清了清喉咙，

　　然后从喉管深处飞出一口浓黄浓黄的痰。

　　接着，她又用筷子搅和搅和。

　　将痰液，盐粒和丝瓜炒蛋充分融合。

　　「这下有味了，吃吧。」

　　4.

　　我早就不爽这位“纯元妈”很久了。

　　我站起来，也吐了口痰进去，

　　搅和搅和，

　　随即捏开熊婷的嘴，将整盘菜倒了进去，

　　「你不是抱怨来我家吃不着肉吗，我天天搁外面吃好吃的，口水都带荤腥了。」

　　「就这样吃吧，一样。」

　　「还有我告诉你！你是来做饭的阿姨，不是宫里来的老嬷嬷！」

　　「不必仗着有我爹撑腰就在这给我搞事情。」

　　熊婷奋力推开我，掐着脖子就往外呕，

　　那架势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我噗嗤笑出了声。

　　妈妈和外婆也笑了。

　　只有我爹没笑，他生气地朝我脸上狠狠甩了一巴。

　　我妈惊呼，连忙护住我，

　　「唐淮山！你有病是不是。干嘛打女儿！」

　　我爸指着我，十分生气地说：

　　「你还好意思问我。她作为一个小辈，这样对待一个长辈，还有没有家教素养。你不去纠正她的行为，反而助纣为虐，支持孩子这种没家教的行为。」

　　我妈气地大吼：

　　「你说我们英子没有家教，那熊婷这八婆往菜里吐痰就有教养了？！」

　　我爹不屑地冷哼，

　　「婷妈没说错什么吧。」

　　「你这不就是故意给人找难堪吗，吃肉不行，吃素的也不行。」

　　「再说不管怎样，小辈侮辱长辈就是大错特错！就是没教养，就是坏！」

　　转头我爸冲我怒斥道：

　　「唐英子，你给你熊婷大娘道歉。」

　　5.

　　脸颊火辣辣地痛，可我选择了十分硬气地喊出来，

　　「凭什么！」

　　「我就不。」

　　我没错，从熊婷来我家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不喜欢这位“纯元妈”。

　　我吃饭时坐的有些随意，

　　熊婷就教育我：

　　「英子，坐就要有坐像。」

　　「你这样把一只腿架上凳子来，没个淑女样。」

　　「在外面这样做，可是没家教的表现。赶紧放下来！」

　　我看爱情剧时，她会将电视频道调到央视新闻。

　　然后爹味十足地和我说我：「不要老看情情爱爱的电视，多看点新闻，增长一些见识！」

　　日常生活中还总是时不时地冲我阴阴阳阳：

　　「你就幸福咯~」

　　「什么都不用干，有人做好饭给你吃，卫生也有人给你搞。」

　　「这么懒怎么行哟，以后嫁到婆家怎么办哟。」

　　这些我都能忍，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妖，挑战我们的底线，

　　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我怎么就有错了！

　　6.

　　不过，纯元妈也不是挨打不还手的货色，

　　她的反击，马上就来了。

　　外婆生日这天，我们祖母孙三人出去玩了一整天。

　　外婆喜欢吃冰冰凉凉的蛋糕，所以回家前我先叫了外卖，并嘱咐熊婷提前把蛋糕放去冰箱冰好。

　　这样我们一回到家就能吃到美味的冰蛋糕了。

　　可是没成想，

　　外婆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的蛋糕竟让她过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次生日。

　　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实物与图片完全不符的，

　　奶油被刮得乱七八糟的，

　　只剩下一层光秃秃丑陋的蛋糕胚子。

　　我看得两眼发黑。

　　打电话和骑手商家骂了起来。

　　这时，纯元妈才若无其事地站出来说：「奶油是我刮下来丢了，这东西我寻思对身体不好，就不让你们吃了。」

　　我火冒三丈。

　　「有你这么糟蹋食物和钱的吗？！」

　　「你一个保姆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是吧！？」

　　纯元妈不自觉自己有错，还理直气壮地回顶我。

　　「我做错什么了？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那新闻上都报道了，都是植物奶油不消化，又是色素的，吃了对身体有什么好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刚想继续和她吵，余光中却感觉我的房间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7.

　　直到走进房间里，我才知道不对劲在哪了。

　　只一眼，我就郁血攻心了。

　　我房间的布局不能说和以前一摸一样，

　　那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我曾经花了三年心血一点一点按照自己的审美打造出来的小屋，现在

　　全！部！被！破！坏！了！

　　我床边的墙上贴了一幅老掉牙的山水贴画，房间里的布局全乱了，颜色也被改的一塌糊涂。

　　最最最让我生气的是，

　　我是一名球关节玩偶的重度爱好者。

　　经常雕刻一些人形娃娃作为饰品摆在房间里，床头有一整张柜子，是我专门为娃娃们打造的归宿，搭配特定的灯光，就像在女巫的玩具屋里。

　　而现在，摆在我床头的宝贝们被一盆盆绿植取代。

　　氛围灯被连根拔起。

　　一隔整日，房间已不见从前的面貌。

　　我怒不可遏地冲熊婷咆哮道：「是不是你做的！」

　　「我这是为你好……」

　　熊婷刚狡辩一句，我立马就炸了。

　　我再也控制不了我自己，左手一盆绿箩，右手一个吊篮。

　　怒火冲天地将绿植系数砸在她身上。

　　「你他妈是我的谁？」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你凭什么擅自动我东西！」

　　也许是我青筋暴起，双眼猩红，唾沫横飞的样子太吓人。

　　熊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挥舞着，哆哆嗦嗦地念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又拎起一盆绿植砸过去，

　　可惜被她躲掉了，

　　还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了我那刚回到家的舔狗爹身上。

　　8.

　　熊婷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尖锐地叫着跑到我爹身后。

　　「淮山，你女儿要杀人了！！！」

　　我爹黑着一张脸，

　　「唐英子你又在闹腾什么，我上次跟你说的，你都没听进耳是吗。」

　　「还变本加厉动手打起你爸来了。」

　　「这次无论如何，你必须给人道歉。」

　　说着，我爹过来强行扒拉我，

　　想让我给纯元妈鞠躬道歉。

　　我激烈挣扎，誓死不从。

　　我妈怒气冲冲地推开我爹，挂火地和他讲述了整个来龙去脉。

　　末了，我妈气呼呼地说：

　　「凭什么要我们英子给这八婆道歉！」

　　纯元妈做错了不自知，还自觉委屈。

　　「淮山，是这样的。英子原来的房间布局是不对的，它不是一个好的风水。所以我就给她换了，我还特地请了一个风水师，现在给英子搞得布局，都是招财，招好运，来福气的。」

　　「哦~」我爹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熊婷继续说：

　　「还有英子床头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娃娃。」

　　「人风水大师说了这些像人的娃娃都是有煞气的，很不吉利的，不小心哪天就给娃娃克死了！」

　　「所以我就帮英子把这些晦气的东西丢了。」

　　「我是为你好，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不领情呢。」

　　我爹和我说：「看你大娘对你多好，什么都替你考虑，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9.

　　外婆生日的第二天，就是母亲节。

　　昨天我爹对外婆说，

　　「妈，最近我手头紧，就不给您准备礼物了。婷妈好心办坏事搞坏了你的生日蛋糕，正好明天是母亲节，明天我们一家子出去吃饭，当给您补过了。」

　　最近来了个搅屎棍，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纷争不断。

　　不想再把局面搞得难堪，外婆没再多说什么。

　　但人不找事，事会找人。

　　周大福门店，我妈和舔狗爹又一次因为纯元妈爆发了口角。

　　「唐淮山，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了？我母亲节买个金镯子孝顺婷妈怎么了？」

　　我妈怒极反笑，

　　「你昨天说没钱了，我妈生日你连个红包都没给她。今天母亲节，你一出手就是上万块的金镯子给家里的保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答应过榕榕，会把她妈当成自己妈来看待的。」

　　「行！我就念在你那个早死初恋的面上。」

　　「你给熊婷买金子，我不多说什么。」

　　「但你买只买一个，只给熊婷买，不给我妈买。你什么意思？」

　　「我妈不是你妈对吗？」

　　「我都说了，我没有那么多钱，我有钱的话不就两个都买了吗？榕榕过世的早，婷妈都多久没过母亲节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斤斤计较！」

　　「我计较？」

　　这声升调，让我妈破了音。

　　「从我嫁给你开始，每年清明，祭日，哪次我没有陪着你去给她扫墓？她留给你的东西，我从来也没有逼你扔过。」

　　「我计较，真可笑。」

　　「是不是也要我把她妈当成我妈孝敬着，才叫做不计较啊！」

　　「你没钱，还不是被熊婷霍霍的！开窗开空调的时候你不说没钱，熊婷每天吃燕窝鱼翅的时候你不说没钱，买金子给她的时候你不说没钱，轮到要孝敬我妈了，你就没钱了！」

　　我的舔狗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你真让我感到不可理喻。」

　　「你更让我感觉不可理喻！」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我妈憋屈地和外婆回了娘家。

　　我没走。

　　是因为我要看着熊婷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作死的，也要看着舔狗爹是如何自食其果的。

　　以前是我们太笨了，多对一正面硬刚纯元妈，这些落在舔狗爹眼里肯定会心疼，这样一来，反而将纯元妈和舔狗爹越往一个阵营上推。

　　不过现在，我只需要在家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纯元妈和舔狗爹自然而然会反目成仇。

　　毕竟，同个屋檐下生活，怎么会没有矛盾呢，何况还是和一个作精一起生活。

　　到那时，我倒要看看我的舔狗爹还能否坦然自若的置身事外，站在道德的高点上指责批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