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下雨天我把他撵出去补课两小时，为啥你不明白吗？」

　　「我猜你们两口子今晚就会闹腾，你弟一个孩子，万一听见，你们臊不臊？！」

　　不，谁让你们猜测我们俩口子日常了？

　　你们天天隔着主卧门臆想什么呢？

　　十八岁的小伙子自己偷摸看小电影下火不犯法，趴窗户偷窥事可就大了。

　　烦透了！

　　得亏没出事，窗外的人万一掉下去，能活？

　　这房子还能继续住？

　　还有，老公吓得后半辈子不举呢？

　　3

　　李武大摇大摆回来，进门发现气氛不对。

　　老公发飙：「连廊窗户能去主卧空调机位，这事，你和外人说过吗？」

　　「什么？」装傻。

　　「警察已经来过，室外机上的脚印也取证，你不在这说就去警察局说！」老公说着薅起他弟就走。

　　李武慌了，「你干嘛拉我？妈......」转身抱婆婆胳膊求救。

　　婆婆一巴掌拍老公身上，「有话不能好好说？！」

　　「他这么小，你吓着他怎么办？」

　　老公沉着脸吼，「你说不说？！」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上次带几个朋友来，他们看见嫂子照片，说想看看真人......我就告诉他们连廊窗户能过去......他们还答应给我一双限量版球鞋。我想着，他们就看两眼没啥大事......」

　　我脑子嗡嗡的，也就是说不止一次有人站在窗外窥视卧室里的我。

　　顿觉后脊梁冷飕飕的。

　　「李武，你脑子有屎啊？我经常出差，你嫂子一个人在屋里，夏天又开着窗户。」

　　「看两眼没啥事？你嫂子真要有什么事，信不信我杀了你！」

　　老公连吓带气眼睛血红，猛踹李武两脚。

　　李武吓得不敢吱声，缩着头委屈地看婆婆。

　　婆婆讪讪地推我一把，「陆露，你不没少骨头没少肉，不是大事！」

　　「李武一个孩子，啥也不懂。明天还有集训，都睡吧！」

　　说着仔细看李武被踹的地方，揉揉摸摸。

　　脑残儿子背后一定有个奇葩妈。

　　我以为婆婆就算不动手也会骂李武一顿，没想到一句「他还小」轻描淡写把这事带过去。

　　老娘给撑腰，李武塞上耳机白我们一眼，哼着歌摇头晃脑回房间。

　　他这个屌样再次点燃老公，冲过去照他后脑就是一巴掌，用足力气。

　　「你干什么！」这下婆婆不干了，弯腰捡起拖鞋「嗷」一嗓子就冲过去，劈头盖脸打老公。

　　「我让你打弟弟！我让你打弟弟！」

　　我费好大力气拉开她，「闹什么闹！」。

　　老公狼狈极了，脸上几片红，衣服领子也撕烂了。

　　他捂着脸气急败坏看看亲妈亲弟弟，「唉！」转身回卧室，「砰！」地关上门。

　　婆婆慌忙搂着小叔子，「快让妈看看，疼吗？你哥这个王八蛋！」

　　「妈，疼死了......」

　　我不想看十八的小伙子在老太太怀里撒娇，也回主卧。

　　老公立在窗前腰呼哧带喘，转头看我，满眼愧疚。

　　「李武集训完立刻让他走，我保证！」

　　公公40多岁车祸去世，小叔子李武是个遗腹子，婆婆对他有特殊的感情。

　　好歹李武集训快结束了，走廊窗户锁死，为了老公我生生咽下这口气。

　　万没想到，脑残小叔子又兴风作浪。

　　4

　　一天我还没进门，走廊里就听见家里鸡飞狗跳，婆婆特有的长调嚎哭声调刺穿我耳膜。

　　「这就是我的好大儿啊！你忍心看弟弟受苦受难见死不救？」

　　「他爸呀，你睁开眼看看吧，这可是亲兄弟啊！狠呀，要亲手毁了弟弟呀！」

　　「你死了倒干净，留我一个人受苦，我也死了算啦！」

　　进门见婆婆坐地当中，一把鼻涕一把泪拍着大腿嚎。

　　老公低头抽烟一声不吭。

　　次卧半开着门，李武在电脑前和队友打嘴炮，「奶我一口！谁呀，放大招啊！傻逼......」

　　婆婆见我回来，一骨碌爬起来拉着我手：

　　「好陆露，我的好儿媳！我就知道你是疼小叔子的。」

　　「现在可是你弟要命的时候，你们有钱，拿出来几十万救救弟弟，回头妈加倍还你......」

　　停！

　　先别说我有没有钱，你一个退休金都没有的农村老太太，哪来的底气吹牛加倍还债？

　　我看向老公。

　　他把烟头狠狠按灭，「李武打架，把人胳膊打断！人家说不留案底也行，私了五十万！」

　　我去！

　　李武是体育集训生，同学都是走体育高考的。眼看要联考，他把人家胳膊打断，人家才是一辈子都毁了好吗。

　　五十万不多，李武胳膊腿也打断才好呢！

　　可这五十万怎么转我和老公头上了？

　　「妈，我们没钱，你另想办法！」

　　婆婆一听，脸「咣当」就撂下了，腿一软又坐地上。

　　「什么长嫂如母，狗屁！我在你家跟保姆似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末了末了，一个个白眼狼六亲不认啊！」

　　不，你干什么了？

　　天天钻棋牌室吃饭都得三番五次打电话往回叫，保洁阿姨每周来三次家务根本不用你伸手，你稍有不满就大呼小叫。

　　你哪是保姆，皇太后好不好？

　　皇太后边捶老公边哭：

　　「你没良心啊！你爸死了多少人劝我改嫁，可我怕后爹对你们不好，咬着牙把你们拉扯大。」

　　「老二是我实在养不了了才过继给你大伯，他家得了便宜儿子，谁管我哭了多少次啊？」

　　「我省吃俭用供养你，你今天的好日子是我骨血换来。」

　　「如今，你娶了媳妇忘了娘。早知道，不如我改嫁，让你后爹狠狠敲打敲打你这副软骨头，也不至于在媳妇面前连句硬气话也不敢说啊！」

　　「我的命好苦啊......」

　　翻来覆去就这一套说辞，我都快背会了。

　　老公抱着头不吱声，一把一把薅头发。

　　婆婆看我也不接话，大概也是骂累了，一骨碌爬起来，「行，李武留了案底下半辈子也就毁了，我也不活了，这就找你爸去！」

　　说着抓起茶几上水果刀就要插脖子。

　　老公吓坏了，扑过去拉住婆婆手，我也赶紧夺下刀。

　　婆婆来劲，扭动肥硕的身体甩开老公，「让我死！让我死！」说着朝我扑过来抢刀。

　　情急之下，我胳膊肘猛地一顶，她身子一歪撞到沙发。

　　沙发是全包布艺厚软海绵。

　　「妈！」老公慌忙抱住婆婆，「你没事吧？」

　　婆婆「有气无力」看一眼老公，「你媳妇，要杀我呀！老头子，带我走吧......」

　　老公抱着婆婆眼泪下来，「妈，你别吓我，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我眼睁睁看着老公扶起「半死不活」的婆婆坐好，给婆婆擦干眼泪，转身去卧室拿出一张卡。

　　「李文，这钱不能动，我们好不容易凑齐明天要还的。」

　　老公看我一眼，吸吸鼻子，转手把卡交给婆婆。

　　我顿时两眼发黑头晕脑胀！

　　婆婆握着卡立刻被激活，直起身子白我一眼，「还是亲兄弟，媳妇终究是外人！」

　　「藏着掖着，不想给小叔子花钱明说呀？」

　　「妈，这钱真不能动，我们攒了很久才凑够，说好了明天还，人家那边也急等用的。」

　　「你也说攒了很久，那就再拖一阵子。能借给你这么一大笔钱的人，肯定也不缺钱！」

　　这是什么流氓逻辑？

　　「李武，赶紧走啦！」婆婆生怕到手的钱飞了，急火火拉着小叔子去送钱。

　　5

　　屋里终于安静。

　　我看着老公一句话也不想说，起身去卧室。

　　老公追过来一把抱住我，「陆露，对不起！可我妈那样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怕了，我真的怕失去她。」

　　「钱的事你放心，我来想办法。」

　　「你就可怜可怜你老公吧......」

　　一个大男人，趴我肩膀抽抽搭搭地哭。

　　「老公，你仔细想想，你妈真的没来钱处？」

　　一句话把老公问愣了，傻傻看着我。

　　「你老家前几年修高速，是不是给过补偿款？具体多少，你知道吗？」

　　老公摇头。

　　「还有，你们那个村企业最多，这几年分红也不少，村里照顾你妈，你爸的那份都有，你知道有多少吗？」

　　老公又摇头。

　　我叹口气，「你妈可比咱俩有钱！上次碰见大伯家老二媳妇，她说他们家领了100万呢！」

　　「可你妈就逼你，今天寻死明天上吊，再这么下去，她没事，咱俩先挂了！」

　　我对老公很失望。不仅仅因为他对婆婆无脑妥协，最重要的是，他动家里钱居然没一丝和我商量的念头，说给就给。

　　事后道歉顶屁用！

　　我冷冷看他一眼，结婚以来第一次对他失望。

　　我把他被子搬到书房。

　　可能我的态度让老公头脑清醒些，没几天收到他转账信息，三十万。

　　我担心钱来路不明，追问下才知道他终究和婆婆翻脸，要把补偿款、分红拿出来算账，婆婆这才咬牙退了老公三十万。

　　对上老公讨好的眼神，我忍不住原谅他。终究还是我们俩一辈子，也不能太过计较。

　　我把他被子又搬回主卧。

　　我跟婆婆因为钱的事算是彻底闹掰，我对婆媳关系不再抱有希望。

　　从前觉得她这一辈子可怜，真心想过婚后把她当亲妈待。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既然猪肉贴不在羊身上，那就彼此保持距离最好。

　　将就到李武集训结束，娘俩终于打道回府。

　　我和老公的生活回归正常。

　　可没消停几天，麻烦又来了。

　　6

　　那晚老公接到婆婆电话，「什么？」他蹭地从沙发站起，带倒水杯。

　　「没犯事警察抓他干嘛！？」气急败坏挂断电话，收拾东西赶回村里。

　　高考结束后的李武就像脱缰野马，哪热闹往哪钻，尤其网吧。

　　不知怎么混进一个网络赌博组织，自己赌不说，还拉皮条赚份子钱。

　　给婆婆偶尔拿回去三瓜两枣的钱，婆婆也不问他钱的来路，反而夸儿子出息会赚钱了。

　　没红火几天，组织立一个成员因为高利贷恶意追讨被抓，竹筒倒豆子把整个组织都供出去。

　　李武成功二进宫，又坐上警察局冷板凳。

　　这回可没私了一说，关进去连人都见不到。

　　婆婆急眼了，催老公想办法捞人。

　　我们连夜驱车回村里，见到当警察的老二，这才明白李武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