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直到我膝盖上的伤痊愈之前,都是他亲力亲为来给我涂药。
所有人都说,能嫁给温尧,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一个在启昌权倾朝野的清冷国师,却疼我入骨。
我本是元国唯一的公主,因着元国近年国力大不如前,急需寻找同盟国而需要公主联姻,我这才嫁到了启昌。
看到一向疼我的父皇为此操碎了心也不愿把我送去和亲时,我主动站出来表示愿意联姻。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皇为难。
消息传回启昌的第二日,启昌国师温尧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启昌帝请愿想娶了我。
举国哗然。
一国公主联姻对象变成了国师,且国师还是一个平日里冰冷冷不近女色的冰块。
无数的眼睛盯着我们这对新婚燕尔,特别是启昌各家的名门闺秀。
然而温尧的反应也没让他们失望,他不仅在外人面前对我体贴入微,私下也对我好到了极致。
我半生都困在宫墙,母妃早逝,父皇只宠皇子,儿时的我最是羡慕别的孩子都有双亲陪着放风筝。
温尧亲手给我扎了一只风筝,是一只蝴蝶,粉粉嫩嫩的颜色配上他有些正经的脸,逗得我笑出声来。
眼里却盈了泪。
那天,小蝴蝶飞得很高,我在原野上肆意奔跑,仿佛脱下了国师夫人,元国长公主的身份。
温尧在身后望着我浅笑。
他在我心里,是顶顶好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在透过我,看着谁。
3
我勉强能下床已是三日后了,这期间,温尧都没出现过。
丫鬟扶着我到了饭厅,才刚至门口,就听到了女人娇笑的声音。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琴瑟和鸣的一幕,楚念一袭妃色曳地长裙,正红着脸往温尧碗里夹菜。
妃色的裙边勾了金线,身上戴了一整副华贵的头面。
竟比我这个正妻还更像正妻一些。
两人靠得极近,见有人进来,这才拉开了一些距离。
「哟,姐姐这么快就能起身了?只不过,这膳食都是大人嘱咐做的我喜欢吃的,有些辛辣,你看,你要不再让厨房重新做一些?」
她的脸上挂了温柔的笑意,我却只看见了她眼底明晃晃的嘲讽。
我没接话,目光定在了男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方才面对着楚念时的浅笑消失了,只余不耐。
「不用那么麻烦,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沾点辛辣又不会怎样,念念,快坐下吃饭。」
我浑身冰冷地坐下来,眼泪不停往碗里掉,对面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发现,一个问一个答,好不融洽。
风裹着他温柔含了笑意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里,化作了一柄柄利刃,刺得我心痛难耐。
我只得慌忙起身,疾步逃离了那里。
春桃心疼地拿帕子给我擦眼泪:「夫人,那个楚姨娘也太过分了,看看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来气。」
方才走得太快,身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泪眼蒙蒙间踢到了院前的那从牡丹。
那是温尧亲自为我种下的,我平素最爱牡丹。
原来,我已经和他做了两年夫妻了。
「春桃,他为何能变心得如此之快呢?」
风带走了我缥缈的声音,没有回答。
4
中秋月圆,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只有我,枯坐在清冷的府里,怔怔地看着天上的满月。
温尧早就带着他新纳的姨娘出府去了,像是全然忘了他还有一个夫人。
春桃看不下去我整天浑浑噩噩,硬是拉着我出了府逛逛。
街上张灯结彩,我却提不起兴致,眸光凝在了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身上。
俊朗的男人深情地看着他的爱妻。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是了,上一个中秋节,温尧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只不过如今,他身侧有了别的女子,陪他共婵娟。
一转头便对上了男人有些沉的目光,我与他隔着如织的人流遥遥对望,他身侧的楚念言笑晏晏地提着一盏兔子灯。
我慌乱地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带着春桃快速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心口紧得发疼,看着他的一瞬,眼泪便自己落了下来。
即便对他有些怨念,但我无法否认。
我很想他。
回了府沐浴完我坐在铜镜前绞着未干的头发,思绪飘远。
「国师大人。」
门外传来了丫鬟行礼的声音,我愣在了原地。
房门被打开,风灌进来,温尧一身清冷地走进来。
他娴熟地拿过我手里的帕子,如往常一样,轻柔地给我擦头发。
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下意识地站起来与他拉远了距离。
「国师怎么不去陪楚姨娘了,来我这里做甚。」
男人叹了口气,把我揽进怀里。
「夫人别气,楚念是陛下安插进来的,不得已这些时日冷落你,有些计划不便同你细说。」
冰冷的手指抚上了我肩头的伤疤,男人轻柔地吻印上去。
「怪我太过多疑,让夫人受苦了。」
5
从前我从未以这样亲密的身份去接触过男子,自然也不懂他如今所说之言有几句是真话。
但我可耻地心软了,明明方才才下定决心不想再理他。
那些痛,那些伤,那些委屈,好像都不重要了。
转身回抱他,一直强忍的泪水也簌簌滚落,委屈地蹭着他的衣领。
「我还以为,你厌恶我了。」
男人抱起我走向床榻,修长的手撩开了我的衣裙,细密的吻落了下来。
我又看到了他那种迷蒙的眼神,像是把我当成了谁。
我抬手捂住了他的眼,身侧床帐荡漾。
连枝说得没错,我一贯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
从前的父皇对我不闻不问,即便知道我总被欺负也视而不见。
但自从六岁生辰之后,他却开始对我非常好,我在宫里的地位也一飞冲天。
整个大元都知道,我这个唯一的公主,是如此如此地得宠。
我本该怨他的,可是当他给予我一点点温暖,我便忘了曾经他对我有多么不好。
如今,对温尧,也一样。
6
「夫君,能不能带上妾身,妾身还从未去过皇家猎场。」
娇小的女人柔若无骨地倚在男人怀里,软着嗓音撒娇。
她唤他,夫君。
妾室是不允许唤夫君的,只能唤尊称,可是他笑着。
「好,带你去,真拿念念没办法。」
我猛地攥紧了手指,指甲扣进肉里,我却不觉得疼。
四下无人,二人仍亲密难分,当真如温尧所言那样,只是做戏吗?
我没忍住,缓步走了出去。
「楚姨娘还是别乱唤得好,妾室没资格唤夫君,这要是被旁人听见了,又该说我们国师府不识礼数了。」
我盯着男人的眼:「夫君,这种场合从没有带妾室去的惯例,你当真要带她去吗?」
男人错开了我的眼神,淡声回答。
「无妨,没人敢来置喙我的决定。」
楚念挑衅地看着我离开了,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府。
他竟当众落了我的面子,养尊处优了几年,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公主脾气,当下也恼了。
稳了稳心神,决定不再理他。
此次围猎办得盛大,全京城有些身份的人都来了,人头攒动,现下该挽着我的手一同出现的人却没了踪影。
提着裙摆下了马车,却发现众人同情以及看戏似的眼神齐齐落到了我身上。
我不明所以地抬起眼,却只看到了温尧携着楚念扬长而去的背影。
6
竟是当众把我丢下了,真真上演了一出宠妾灭妻的好戏。
我难堪地朝着还算相识的那些夫人小姐笑笑,攥紧裙摆跟了上去。
平日里与我关系还不错的尚书府小姐担心地过来挽起了我的胳膊。
「天哪,国师在干什么,怎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偏宠妾室,你们不是一向恩爱的吗?今日怎的…」
我已然笑不出来了,她见状也没再多言,把我领着往女眷位置上坐。
刚一落座,四面八方的问候和嘲讽已然朝我射来。
「府中妾室不懂事,缠着大人带了她来,各位见笑了。」
我四平八稳地回,眸光却四处找寻楚念的身影。
女眷只能坐在女眷席,她入府前不过是一个大理寺卿家的表小姐,并未在京城生活过。
我倒想看看,她准备如何应对这群惯会阴阳怪气的京城闺秀。
结果没等到楚念出现,却是等来了国师一行人遇刺的消息。
「国师和瑞王一行人在东南侧遇刺。」
场了骤然骚乱,皇帝也去了猎场,现下只余一些女眷还在席上。
我心下一紧,满心慌乱,果断起身离席找了一匹马,御着马往东南侧飞奔。
陈锦心,他都如此对你了,你还管他做什么?
我在心里不断反问自己,却也没得出答案,或许是还有期待吧。
远远地就看见温尧一身玄黑锦袍,拿着剑厮杀,身后…
身后还护着一身骑装的楚念。
箭朝他射去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多想,就已经扑过去为他挡了那支箭。
钻心的痛传来,我逐渐失去意识,恍惚看到了温尧朝我飞奔过来。
真没出息啊,陈锦心。
我心下自嘲,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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