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郑慕稚闭着眼睛,试图将起伏的心绪平复下来。原以为就算见到以前的人或物,自己也能平静对待,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
面对陵钊,自己是慌了阵脚,不仅因为他是故人,更是因为他曾是自己的……未婚夫!
多年前,陈国还没有现在这样强盛,为换取崇国的兵马支持,便将陵钊作为质子送来了崇国。
她还记得,初见陵钊时,彼此都不过十二三岁。
当日,自己跟着哥哥去宗学宫读书,在门外遇见新来的陈国质子。那时的他,身量与自己差不多,一袭青衣,腰间挂着陈国独有的裂纹玉佩,单薄的背影挺得笔直,因为俊美的外表,惹得远处宫女频频回头。
在学宫的三年时光,除了哥哥,陵钊是得到太傅最多夸赞的人,偶尔遇到六艺比赛,还能勉强与哥哥打成平手。
后来父王注意到他的才华,十分喜欢,便起了与陈国联姻的想法。陈国国君知道后,没有不应的道理,当即就派使者来崇国,定下了婚约。
有了婚约,父王对陈国放心了不少,为了表示两国的友好,便主动送陵钊回陈国,约定二年后完婚。
然而,二年婚期还没到,哥哥和父王就相继离世,只留下诏书,让自己辅佐幼弟承轲。
后来崇国局势越来越动荡,承轲又年幼,她实在放心不下,权衡利弊一番,便向陈国提起了退婚。
当时陵钊还特意写过一封信给她,信中表示知道崇国动乱,可以延迟几年完婚,要是她有什么困难,自己随时可以帮忙。
言辞真切,句句都是在为自己着想。
虽然感动,慕稚却没有改变主意,陈国与崇国相去甚远,如果真嫁去陈国,那么崇国就会落到冼太后之流手中,她实在难以放心。
这场婚事在她的坚持下,最终作罢,与陈国定亲的信物她也让使者带回去了。此后,她与陵钊再也没见过面,直到今日。
以前身份相差无几的两人,今日再相逢,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依旧是陈国的六殿下,而另一个却从公主变成了商贾之女。
慕稚在心中算了算,陵钊今年应该有二十三四,早就成亲了吧,说不定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除此,慕稚心中也是疑惑,陈梁两国之间关系平平,他怎会私下来这里?难道是要起战事了吗?
小蓟在旁边没注意到慕稚的沉默,叽叽喳喳道:“刚才那个公子可真好看,奴婢还从来没见过这般英俊的人。”
她心思单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说出来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艳。
云苓也微不可察地点头,难得地没有呵斥她,而是表示赞同。
两人花痴的举动,逗乐了慕稚,这场景倒是似曾相识,以前在宫中时,常有官眷小姐暗中议论他的容貌,陵钊为此十分头痛。
“要不掉头再去看一眼,人也许没走远。”
两人瞬间满脸通红,连忙摆手:“姑娘,我们只是说着玩,别打趣我们了。”
“这有什么!”郑慕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无论是谁,见了好看的人,难免都要多瞧上几眼,只要合乎情理,多看两眼也无妨。”
两人被她这套歪理惊着了,连忙表示不用,姑娘有时候挺胡闹的,自己可不能跟着胡闹。
几人玩笑了几句,郑慕稚心情轻松了不少。
紧赶慢赶,马车终于在约定的时辰内赶到了含山的浮云道观。
浮云道观依山而建,整个地势前低后高,房屋错落有致,翠影相叠,掩映在青山浮云中,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引门的道童等候多时,见众人来了,连忙接引入内。
冥诞的法事和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也不用费什么心神,按部就班的按着规矩来。
郑慕稚跪在地上,面对着郑母的牌位,她双手合十,心中默念起往生经。虽然她从未与郑母谋过面,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成了郑慕稚的,但对着这个身体的母亲,她还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法事进行了近一个时辰,郑慕稚在牌位前,也跪了近一个时辰,随着最后一点法事结束,才慢慢从地上起来。
因为跪的时间较久,她的双脚有些发麻,幸好云苓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才站起来了。
为首的道长朝她施礼,“郑姑娘孝心可鉴,令母在九泉之下定能知晓,贫道做了这么久法事,郑姑娘还是第一个从头到尾都在潜心跪拜。”
“道长谬赞了。”郑慕稚被夸得有些心虚,这算是误打误撞。
以前在崇国王宫,许多祭祀的场面王室子女皆要出面,穿着几十斤重的礼服,一整日都在行祭祀之礼,这都是司空见惯的。在崇国繁琐的礼仪面前,一个时辰的跪拜根本不算什么。
那道长只当她谦虚,心里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如今已过晌午,饭食已经差人准备好了,还请郑姑娘移步内堂。”
郑慕稚温婉的回礼,道了声多谢。
众人正往内堂方向走,迎面走来一中年男子,气质萎靡不振,一双鼠眼四处乱转,瞧见众人拥簇的郑慕稚,眼睛顿时发亮,走过来了。
郑慕稚也远远地瞧见了他,隐隐觉得有些面熟,突然记起来人正是郑家的远亲,郑英睬。去年年底,他还曾到郑家拜年,说是拜年,其实是打秋风。
郑英睬好赌成性,将祖上的家业败光后,便打起了郑家的主意,时常找郑父借银钱使。郑父看在堂亲的份上,五次总有三次借给他,每次的银钱都是有去无回。
身后的云苓暗自嘀咕:“真是晦气,怎么碰见他了。”
郑英睬走到慕稚跟前,敛去了原本急迫的神色,昂首挺胸站着,似乎是等着慕稚主动去行礼问候。
论辈分,自己得叫他一声堂叔。
慕稚虽然不喜他这番做派,但还是理了理衣裙,恭敬地朝他施礼,“见过堂叔。”
他抬了抬眼皮,似乎才看到慕稚,“哦!原来是大侄女,你来这里做什么?”
慕稚一一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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