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可是你有没有一丝为我着想过?」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逼我结婚是为了什么吗?不就是图钱图人家彩礼吗?」
「我赚给你还不行吗?」
她哭得更大声,歇斯底里叫起来:
「你赚?你拿什么赚!没有背景没有学历连个能帮衬的亲戚都没有一家子废物,就凭打工那点仨瓜俩枣吗?我苦够了不想再苦了!」
「为什么我的命就这么苦啊!」
每次沟通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
3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王鹤还有他老妈张雲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拉着一车东西过来了。
「亲家呀,我想起来了,我这还有些好东西没带过来……」
「前婆婆」突然出现,我下意识地想避开,还没来得及侧身,她就拽住了我的胳膊:
「这不是惠惠吗,真是越长越标致了,这都要结婚了还往哪去呢?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瞎跑,来来来进屋让妈好好看看。」
嘴上说着热络的话,手却冰冰冷。
我还记得前世这个手打在脸上的温度。
是滚烫的,辣辣的。
「前夫」低眉顺眼地跟在身后。
也好,是要把话说清楚。
我妈还在抹眼泪,看到这阵仗立马强行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亲家来了啊,快坐,我去倒茶。」
一边朝我使眼色。
我知道,这是让我不要任性的意思。
我才不管。
「这婚我不结了。」
原本热闹的客厅顿时消音。
我妈从厨房端着茶出来,连连弓着腰道歉:
「她是任性,刚我们母女俩闹了点矛盾,她就拿婚姻大事开玩笑,你们别往心里去,别往心里去啊。」
见他们还一脸狐疑地看着我,我平静地重复:
「我不嫁,你们拿着东西回去吧。」
张雲脸色一变,茶杯重重往茶几上放,茶水顿时四溅开。
「给你脸了是吧!」
「破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跟人同居过了,还装什么呢?!」
「你们家这情况,还想攀什么高枝不成?」
她的眼睛鄙夷地四处打量。
客厅墙皮脱落得厉害,像一张张丑陋的脸。
也没有面前这张人脸丑陋。
王赫还在一边说好话。
这几年每次去菜场他都偷看我,人走出去老远都能感受到背后的视线有多灼热。
我知道他觊觎我很久了。
我妈更是吓得不停点头哈腰。
坐在一边小沙发上的继父哈哈大笑拍着手,仿佛在看什么好戏。
我端起面前的茶水,泼向张雲的脸。
这是我前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4
「臭婊子!」她扑过来。
「你想烫死老子吗!」
我早有预料,躲过去了。
她本是坐在茶几跟前,这会猛地起身,脚勾到茶几腿,直接向前倒,旁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摔了个狗吃屎!
后面有几个人想笑,赶紧捂住了嘴。
王赫跟我妈赶紧一人搀着一边胳膊把她给扶起来。
她气喘吁吁,抹着脸上的茶叶,态度陡然一个大转弯:
「惠惠,刚才阿姨激动了,你不要放心上,阿姨不会跟你见识的,你只要嫁过来,我一定把你当亲女儿对待!」
亲女儿几个字她说得铿锵有力。
鬼信啊,又不是没嫁过。
第一个女儿出生,第二天我就被从床上拖起来,跪着把楼上楼下将近四百平的地板擦了个遍。
第二个女儿出生,她揪着我的头发给我死命灌黑黢黢的酸苦汤药,烫得我满嘴水泡。
生三胎前,他们找了很多人到家里来看,得知很大概率是儿子对我态度瞬间逆转,每天大鱼大肉伺候。
吃不下就硬塞。
两个女儿咿咿呀呀连话都不会说,满脸糊着鼻涕无人看管,病得满脸通红,小手满是冻疮,伸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太婆的手。
就是那个时候,我心死了。
三层高的自建房摔不死人。
我偷偷潜入厨房要割腕,却被人发现。
婆婆张雲一巴掌扇过来:
「想害我孙子是吧臭女人!」
还不解气,左右开弓扇得我鼻血横流,脸颊火辣辣地疼。
「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想死?没门!」
我被关在了阁楼里。
吃喝拉撒都在上面,仿佛活在猪圈。
他们不管,他们只想让我生。
儿子出生当天,他们偷偷请了接生婆到家里来。
没有手术灯,没有手术刀,没有酒精。
基础的设备一概没有,我像是个原始人,被人按在床上苦苦挣扎。
最后儿子出生,他们抱着就走,没有一个人愿意多看一眼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我。
我死了。
5
回忆至此,我看向张雲的眼神都变了。
她突然打了个哆嗦。
「看什么看!我没找你没惹你,还想打人啊?再看我报警了!」
我轻笑:
「该报警的应该是我吧,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六条规定,结婚应当男女双方自愿,强迫是犯罪的。张女士,我都说了不嫁,您还强求什么呢?」
「您都说我是破鞋了,怎么不去给您40岁的光棍儿子找个新鞋?」
「您儿子的前妻嫁过来一年不到就跑了,怕不是您家有什么隐情哦?」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她,气焰顿时灭了一半。
她拎起地上的礼盒,愤愤开口:
「你就犟吧,别以为你还年轻,马上三十岁,你看谁家还要你!」
「东西你们给我送回来,包括彩礼,一分钱也不能少!」
「你可别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茶水还不够烫。
一大帮人转身走了,王赫还一脸谄媚想来拉我的手,被我嫌弃地狠狠拍开:
「啧,一股鱼腥味,恶心。」
我妈跌坐在地,痛哭出声。
「这下可怎么办那!怎么办那!」
「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啊!送上门的机会不把握还往外推!」
「你亲爸心脏病一年医药费多少你心里没数吗?还有你伯伯,中风两年,我们娘俩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走!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这些话我听了太多,现在内心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
我知道,最多过两小时她就要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并且开始操办另一场相亲。
这个家在她看来,只有我结婚了,才能摆脱现状。
前世我就是因为担心她年事已高,照料继父太累,才从大城市辞职回家,结果被逼着相亲了近四十次。
第四十次的时候,我已经心灰意冷,顺从了她。
结果酿成悲剧。
这一世,我不会让别人掌控我的人生。
6
我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超市打零工,顺便想想后续该怎么做。
卸啤酒的时候腰不小心闪了一下。
旁边立马伸出一只手来扶住。
「谢谢。」
我连声道谢,一抬头。
「是你?」
「嘿嘿,小惠,好久不见。」
出现在眼前的男人是我前男友,陈鑫。
「这会不上班,在街上晃悠什么?」我压下心底的不耐烦,把啤酒箱一摞摞码好。
他弯下腰装模作样地帮我干。
「今天感觉头有点晕,就跟厂里请假了,这会出来透透气。」
「倒是你小惠,你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人家不要你了?」
我不动声色跟他那张凑过来长满痘痘的脸拉开距离。
他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不过。
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信誓旦旦要给我最好的生活。
呵呵,我们同居之后就变了。
厂里是计件工资,他总是找这样那样的理由请假,早退。
在厂门口的麻将馆一坐就是一天,偶尔还通宵。
我提出分手,他还痛骂我,说我现实。
后来更是在微信上咒我,说我以后一定不得好死。
一语成谶了。
想到这我更加没了好脸色:
「关你屁事,别挡道。」
他手一松,一整箱啤酒重重地砸到地面。
「林惠惠你别不知好歹,当初不是我,你爸早死了!」
7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亲生父亲年过50,还是一事无成。
在外地打工,生活作息也差,落得一身病。
我最怕的,就是他给我打电话。
每每打过来,不是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只有我转钱过去,他才会挂电话。
前年更是因为突发心脏病住院,住院费就掏空了我的所有积蓄。
还有心脏搭桥四万的手术费没有着落。
我刚从外地回家,在一家工厂做文员。
说是文员其实更像打杂的,什么活都干,却也只能刚好够应付一个月的家庭开支。
我恳求老板在我下班后能在流水线上干点活,多挣点钱。
就是这个时候认识陈鑫的。
爸爸的手术迫在眉睫,我只能加快手上的进度,泪水却不受控制地跌落。
对面操作台的陈鑫见状忙里偷闲给我递了一张纸巾。
收工后他请我在厂区内的面馆吃了碗三鲜面。
「这样啊,太可怜了你,一个女孩承受那么多。」
他眼里的心疼透过面汤蒸腾的雾气,暖了我冰凉的心脏。
就在我低头扒面的时候,他的手伸过来轻轻放在我的头顶。
「这样,我卡里正好有4万的存款,你先拿去吧。」
从来没有人这样信任过我。
也从来没有人摸过我的头顶。
我爸手术完成后,我们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但是现在,我看到他,只觉得恶心。
男人都是一流的演员,无师自通那种。
「钱我已经还你了!没有什么欠你的,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干活。」
跟这种人纠葛只会浪费我生命。
他眼珠一转,笑得更猥琐:
「惠惠,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哭着跑来找我,说要住在我家的,现在镇上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不跟我还能跟谁?」
8
如果是以前,他这样说,我肯定会急得跳脚。
但现在死过一次的我,已经看淡了很多东西。
比如名誉,比如血缘纽带,比如莫须有的责任,我不会再让这些身外之事禁锢我了。
我歪着头:
「所以呢,你拿个喇叭去喊吧,除了道德绑架,你还会干什么?你以为现在还是大清吗?」
「快醒醒吧,大清亡了!」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淡定,直接急眼了,上来抓住我的手腕:
「我不管,你跟我走,惠惠,我想死你了!」
「你干嘛!」
我想挣脱,奈何男女力气还是相差悬殊。
我手腕被捏得生疼,几乎要脱臼。
摞好的啤酒被撞倒,发出一声巨响。
他还不依不饶。
我几乎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撑在地面被碎玻璃渣划得血肉模糊。
他想把我拖到旁边的宾馆!
「救……」
还没发出声音,他狠狠捂住了我的嘴。
「你装什么贞节烈女,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是处了……」
「你被睡得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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