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回头，林敏的助理站在我身后，一脸疑惑。

　　我也同样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什么旅游，我怎么不知道。

　　林敏不是说她工作室加班，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我的心没来由地疙瘩一下，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助理没有感觉到我的异样，继续打趣道；

　　「林总天天在朋友圈里晒，我可真羡慕你们，感情那么好。」

　　我僵直的身体动了动，最后认命一般地开口：

　　「我可以借你的手机看一下吗？」

　　坐在沙发上，手不断翻阅着林敏这段时间的动态，心愈发低沉。

　　她告诉我在加班，实际上却陪着另一个男人在旅游。

　　更刺激我的还有下面的评论。

　　「是和你的爱人一起吗？」

　　「是的。」

　　我反复琢磨爱人两字，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感。

　　所有动态她都屏蔽了我，亏我傻傻地以为她在加班，还每天关心她有没有身体不舒服。

　　被忽视的细节被勾起来。

　　难怪每天我提出想给她送饭，她都表现得很抗拒和反感。

　　她说：「我工作的地方，每天都有很多病人，你惊扰到他们怎么办。」

　　我当时还感慨，林敏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真的事事都在为病人考虑。

　　现在看来，她是怕我惊扰了她的二人世界吧。

　　我抿着唇，强忍着泪水不落下，没有继续往下翻的勇气。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工作室，又是怎么开车回了家。

　　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玫瑰花香呛得我头疼。

　　我环视四周，突然发现这个家变得很陌生。

　　原先按照我和林敏喜好装修的婚房，现在却满是另一个男人的痕迹。

　　我默默坐在沙发上，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逃避这个问题。

　　如果我猜得没错，和林敏一起旅游的那个男人应该是裴清。

　　裴清是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一年前他找到林敏的工作室进行心理咨询。

　　起初，我听林敏提起他，总是会叹气。

　　「他真的好厌世，是个大麻烦。」

　　我劝她可以不接，她却摇头，一脸笃定：

　　「啧，你可要相信我的专业水平好吧。」

　　「我肯定可以将他救回来，让他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

　　当时我们的感情稳定，我并没有怀疑过什么。

　　她开始用心调查裴清的喜好，会每晚拿出和裴清的聊天录音做复盘。

　　她开始频繁地向我提起裴清，会因为裴清今天多了一个小反应而高兴。

　　我吃醋，却也只当是她工作认真，毕竟我们之间的回忆和链接并不浅。

　　我开始意识到问题是在她为了陪裴清过生日缺席我们纪念日的那天。

　　我认为林敏做的事情已经超过了职业要求的范围。

　　可是事后，林敏抱着我撒娇和我承诺：

　　「保证没有下次了，我真的会把工作和生活分开，不会再忽略你了。」

　　我信以为真，换来的是一次次失约。

　　我迁就她不吃辣，她却为了裴清主动提出吃辣。

　　她说：「我想尝尝他喜欢的口味，说不定能从中了解到什么。」

　　不仅如此，家里的百合香换成了裴清喜欢的玫瑰。

　　家里的窗帘变成了裴清喜欢的颜色。

　　就连鱼缸里的鱼都是裴清喜欢的品种。

　　整个家都充斥着裴清的痕迹，我好像被排挤开，林敏却不以为然地敷衍我。

　　「这只是工作的需求，我需要精准了解病人的喜好才能剖析他的心理。」

　　3

　　我表示过不理解和不满，可每一次还不等我开口，林敏就会委屈地掉眼泪。

　　「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连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

　　我们冷战沉默，最后都是我低头。

　　林敏也做出了妥协，再一次地承诺不会再过度关注裴清。

　　可是她又欺骗了我，她将明面上的东西放在暗地里，将我耍得团团转。

　　我心里五味杂陈，恍然想起她说的一句话：

　　「比起你，裴清更需要我。」

　　装聋作哑的日子应该结束了，我早就应该把她让给更需要的人。

　　我点开林敏的对话框，删删改改，泪水积蓄在眼眶里模糊了视线。

　　一个电话打进来。

　　「陈先生，病人突然呼吸骤停，你快点过来吧。」

　　我浑身颤抖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我不停给林敏发消息。

　　「妈突然呼吸骤停了，你快点来医院。」

　　这次回复我的是电话。

　　「我又不是医生，我去了又不能怎么样，我的工作也很重要。」

　　「不要再来打扰我了，真的很烦。」

　　不耐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的心里涌起一股火，终于忍不住骂出声。

　　「陪着别的男人吃喝玩乐，那是你的工作吗？」

　　「那是你亲妈，出事了你是一点都不着急。」

　　我明显感受到电话那天呼吸一滞，沉默了一会，林敏颤抖的声音传来。

　　「是我妈出事了？」

　　心里最后一棵稻草被压倒，只留下一片悲哀。

　　什么时候，她的心里，我和我的家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电话急匆匆地挂断了，我想她应该会来医院了。

　　我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到医院却听见丈母娘去世的消息。

　　站在原地，我有点迷茫。

　　曾经那段难过的日子，她给过我们很多帮助，也是真心在支持我和林敏的感情。

　　我抹了把眼泪，没有去看，只是打电话通知一些重要的亲戚。

　　人陆陆续续地来，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尤其是三姨，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的旁边叹气，欲言又止。

　　林敏到的时候已经是早上，裴清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惬意，还朝我挑了挑眉。

　　「妈，怎么会这样，好端端地怎么就出车祸了？」

　　她看着我，眼神像是质问。

　　可是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反倒是三姨先了口，她打掉三叔拦住她的手。

　　「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在外面找小白脸，你妈就不会气不过跑去找你。」

　　「她又怎么会出车祸。」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们三人之间流转。

　　我尴尬地低下头，裴清反而一脸自然，一点也不像得了抑郁症的样子。

　　还是说林敏的治疗真的这么有效？

　　「阿姨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只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哪家正常朋友躺在一张床上，我这还有相片，还能狡辩不成。」

　　三姨的嗓门打了几分，脸气得通红，点开手机里的相片。

　　我抬眼看过去，照片里，林敏闭着眼亲昵地靠在裴清怀里。

　　裙子吊带从肩带上滑落，露出大片春光。

　　我好像明白刚刚丈母娘为什么会和我道歉了。

　　「够了，闹够了吗？」

　　不等我反应过来，林敏已经将我拉到外面。

　　4

　　我被拉到走廊角落，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你对我有什么怨言都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将我妈牵扯进来。」

　　「你怎么对得起当初她对你的信任？」

　　林敏声嘶力竭地朝我吼道。

　　我空白的大脑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明，震惊地看向她。

　　「你怀疑是我把照片发给妈的？」

　　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不敢相信，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怀疑我。

　　甚至不给我一丝辩解的机会。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对我的行踪可是了如指掌。」

　　「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那么脆弱？明明都说了我和裴清之间没有什么？」

　　林敏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和落寞。

　　现在在质疑我们之间关系的难道不是她吗？

　　我定定地看着她，心里涌上一股悲戚。

　　「你的行程是你助理告诉我的，刚刚妈坚决要见你，我才去找的你。」

　　「还有，谁家朋友会以那样的姿势躺在怀里。」

　　哪怕已经决定放弃，一字一句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苦涩。

　　林敏的身子僵硬了一瞬，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他那天情绪崩溃，他说抱着我可以舒缓一些。」

　　「别用你那肮脏的思想揣测我们的关系。」

　　争论在这一刻都显得多余。

　　想到丈母娘这些年对我的好，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我不想和你争，等办完葬礼，我会找人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的。」

　　「我不会逃避责任，但是等证明我的清白后，我们离……」

　　「阿敏，你在哪？我想回家。」

　　裴清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我的话。

　　他自然而然地挽着林敏的胳膊，表情委屈。

　　「阿敏，我是不是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怎么大家都讨厌我，指责我。」

　　他的行为在我看来假得明显，林敏身为专业人士却没有看出来。

　　不说爱情让人蒙蔽双眼。

　　林敏心疼地看向裴清，语气温柔：

　　「怎么会呢？我就爱你啊，阿清是最棒的，讨厌你那是他们没有眼光。」

　　我的心恍惚了一瞬。

　　我也已经记不清她有多久没有对我说过爱这个字了。

　　眼看她拉着裴清就要走，我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妈的葬礼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林敏停顿了一瞬，眼神里闪过几分犹豫。

　　下一秒，裴清松开她的手，垂头丧气道：

　　‘你留下吧，反正我生来就是被抛弃的，我知道我留不住任何东西。’

　　说完他就跑开了。

　　林敏生气地瞪了我一眼，带着抱怨：

　　「这么对待一个抑郁症患者，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他的，你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又是一个莫须有的帽子，可分明我什么也没有做。

　　至我身体软下来，只能靠撑着墙勉强站着。

　　林敏最后还是走了。

　　我挽留不了她，就像我们的关系也早已经无法修复。

　　5

　　接下来的三天，我按照习俗安排葬礼。

　　期间，林敏没有出现过一次，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

　　三姨在我耳边骂了她三天，在得知我想要离婚时哀叹一声。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当初那么爱你，怎么就……」

　　她的声音里带着惋惜和遗憾。

　　我没有搭话，心里却是另一番云涌。

　　怎么会不遗憾啊，明明我们千辛万苦才走到一起。

　　当初知道家境后，林敏的父亲是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他甚至对我进行威逼利诱，我都从未动摇。

　　林敏也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提出和家里断绝关系。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打开门，林敏浑身湿透，双眼猩红地站在原地，无助得像个孩子。

　　她说：「我没有家了，只剩下你了。」

　　那天晚上我向她承诺，只要她还爱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她。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并不算轻松，林父找关系对我们进行施压，想看我们屈服。

　　我们过着拮据又劳苦的日子。

　　唯一过得去的就是丈母娘会心疼孩子，她不像林父那么反对，在我们困难的时候会对我们施以援手。

　　对待她这个长辈，我是抱有极大的尊敬的。

　　再后来，林父生病了，是我在他的病床旁没日没夜地照顾，他终于松了口。

　　那一刻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我晃了晃脑袋，思绪回笼，我将葬礼地点发给了林敏。

　　「今天妈下葬，你也该出现了。」

　　没有消息回复，我心里也没底，同时为丈母娘觉得不值。

　　林敏是在最后一个小时才姗姗来迟。

　　精致的妆容打扮一点也看不出她是来参加葬礼的。

　　看得出来，相较我的疲惫，忙得夜不能眠，她这几天过得还算滋润。

　　三姨看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想骂人却被我拦下。

　　「三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不要节外生枝了。」

　　我可不是在帮林敏。

　　我只是想快点走完这个葬礼，好和林敏提出离婚。

　　可偏偏最不想出事的时候就会出事。

　　眼看着就要盖棺，林敏的电话突然响起。

　　一瞬间，我的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本能去抢林敏的手机，却被躲开。

　　裴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阿敏，我活得好痛苦，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陈盛铭说得对，我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资源。」

　　我稀里糊涂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污蔑。

　　可是林敏信了。

　　她怒目圆睁地看着我，大声吼道：

　　「你又对他说了什么？」

　　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电话被挂断。

　　我拽住林敏的手腕，保持着仅剩的理智：

　　「这是你妈的葬礼，你不能走。」

　　「你已经害死我妈了，还想再害死一个人吗？」

　　林敏的话让我一瞬间失神，手上的力道卸掉几分。

　　原来她从来都不相信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林敏趁机挣开我的手，跑开了。

　　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后被人捅了一刀，耳边全是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