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季澄回来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拎着赔罪的蛋糕，开灯时还被坐在沙发上的我吓了一跳。

　　我合上拟了半天也没拟出来的离婚协议，起身接过了季澄的外套。

　　季澄心虚地吞了口口水，「抱歉，小乔，客户太难缠了，倩倩没事吧？」

　　我点点头，他松了口气，急忙去浴室洗澡。

　　我从外套里拿出他的手机，陌生的香水味让我恶心得干呕。

　　季澄的手机密码，屏保还有相册都很正常。

　　我打开微信，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也同样干干净净。

　　唯一的发现便是季澄和那个办车展的合作伙伴竟然还有联系。

　　之前，我觉得那人人品不行，早终止了一切和他的合作。

　　季澄背着我和他联系什么？

　　我点进去，最早的聊天记录在一年前，倩倩两岁生日那天。

　　晚上十一点半。

　　季澄发了条「江乔才二十五岁，下面松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这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击碎了我的理智。

　　倩倩胎大，顺产时要了我半条命。

　　宫口重度撕裂加侧切。

　　听护士说，那下面就像一个支离破碎的血糊糊的大洞。

　　我努力做产康，长达两年都不敢和季澄深度亲密。

　　季澄在无数个夜里紧紧搂着我，一寸寸地舔舐我的伤口，心疼地安慰我，他爱的是我的灵魂，不是我的肉体。

　　直到那天，我终于准备好了。

　　季澄却兴致缺缺，只三两下便退了出来。

　　他点了只烟，对我解释他累了。

　　但其实，他嫌弃我了。

　　我红着眼，颤巍巍拿手机把这条信息拍下来。

　　合作伙伴回「那我送你个有感觉的？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嫂子的。」

　　季澄答「好」

　　手机忽然掉下来，砸到了我的脚趾。

　　不疼。

　　但心快疼死了。

　　04

　　天空忽然闪了道惊雷，接着哗哗地下起雨来。

　　我还没来得及擦眼泪，便三步并两步地去卧室看倩倩。

　　幸好，她睡得很熟。

　　季澄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头像是两朵栀子花。

　　备注是木木。

　　「我害怕」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直觉告诉我，木木就是宋玉。

　　我解锁打开，记住了她的微信号。

　　最近的一条朋友圈是在两个小时前，有一张两个蛋糕的图片。

　　文案是「买一送一，猜猜哪个是送的？」

　　我抬头，看向桌上的蛋糕。

　　心脏密密麻麻地泛疼。

　　我深呼一口气，退出页面，还把消息设成了未读。

　　下一秒，季澄推开浴室的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嘴角轻轻勾起，穿上衣服急忙向外走「厂子临时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一下。」

　　我拆开蛋糕，开口挽留「倩倩生病了，外面下雨她又害怕，你陪陪她吧。」

　　季澄没有一丝停留，低着头换鞋「你陪不是一样的吗？」

　　我不停叉着让我过敏的草莓，苦涩地「嗯」了一声。

　　他似是觉得不妥，临走对我说「等下次我再陪倩倩。」

　　我没应声。

　　我想，没有下一次了。

　　05

　　我站在阳台，看着季澄的车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我坐下，开了瓶酒。

　　认识季澄那年，我十六岁。

　　我是孤儿，院长不愿意供我读高中，他说除非我跟他睡，否则他不会给我一分钱。

　　于是，我偷了他的钱包连夜跑了。

　　趁暑假，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虽然包吃住，但店长对我动手动脚。

　　我就拿第一份薪水找了个打手把他打了一顿。

　　那个打手就是季澄。

　　彼时，他高高瘦瘦的，打起架来却很狠。

　　他当着我的面，把店长装进麻袋里打得屎尿流了一地。

　　我故意说了几句苦难童年，季澄就没收我的钱，还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塞进我的手里「拿着，吃点好的。」

　　我那时觉得，这人真蠢。

　　第二次见面，我在夜市摆摊，被城管刁难。

　　季澄仿佛从天而降的英雄，三两句话帮我摆平了麻烦。

　　我太饿了，掉了几滴眼泪，季澄就给我买了碗馄饨。

　　他问，你为什么没去上学？

　　我说，我出来挣生活费。

　　接着，季澄大手一挥就说要资助我。

　　我那时觉得，这人真好骗。

　　可是，自那天起，季澄以资助人的身份保护了我七年。

　　直到我大学毕业，有个学弟红着脸向我递情书。

　　他才慌里慌张，磕磕绊绊地向我告白。

　　187的男人，捏着衣角，耳朵红的能滴出血，说着酸话「小乔，你很年轻，有很多选择，但我想请求你，考虑考虑我！」

　　我那时觉得，非他不可。

　　在一起后，他天天宣誓主权，走路恨不得把我拴在裤腰带上。

　　有人笑他老牛吃嫩草，他也自豪得不行。

　　他说他怕我年轻靓丽，可要守好我这个宝贝，不能让别人抢走。

　　窗户半开着，雨水裹着丝丝凉意冻得我瑟缩了一下。

　　原来，这样一个人，

　　也会嫌弃我不再紧实年轻的身体。

　　06

　　季澄一夜未归。

　　倩倩用热鸡蛋给我滚眼睛，奶声奶气问我爸爸去哪了。

　　我想起昨天宋玉的朋友圈。

　　背景貌似是景华小区。

　　那是我们的第一套房子。

　　环境僻静，幽深，很适合养胎。

　　没想到，季澄会让她住进去。

　　我摸摸倩倩的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意料之外，我还能连上那个家里的监控摄像头。

　　季澄打了盆热水，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着宋玉的脚踝。

　　宋玉轻笑，两条白花花的腿搭在季澄肩膀上，水湿了一片。

　　接着，喘息声，亲吻声。

　　「是搞我爽还是搞江乔姐爽？」

　　「闭嘴！」季澄撕开宋玉的衣服。

　　「人家大着肚子还让你上，你就这么对我？」

　　季澄眼里满是情欲，声音嘶哑「江乔咳嗽一声都漏尿，对着她我都硬不起来。」

　　宋玉得意地扭动身体，从远处拿来了我和季澄的合照。

　　十七岁的我僵硬地比着剪刀手，二十四岁的季澄骄傲地拿着我年纪第一的奖杯，大笑着拍下了我们的第一张照片。

　　「我要你对着她说！」宋玉蛮横道。

　　季澄起伏的动作一顿，接着准确地把照片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

　　「年轻个十岁，她也没你嫩。」

　　一瞬间，我好像听不到声音了，也看不到画面了。

　　字字如刀。

　　刀刀见血。

　　季澄，你真狠。

　　07

　　我坐在车上，点了只烟。

　　倩倩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教室门口。

　　班主任刚才告诉我，有个女人加上了她，自称是倩倩未来的妈妈。

　　看着邮箱里多出的一封只附了张b超单的邮件，我捻灭烟蒂，拿出手机给杨薇打了个电话。

　　杨薇是业内的金牌律师，我从高中玩到现在的好朋友。

　　「季澄在外面有私生子了。」

　　杨薇脸色估计很难看，咬牙切齿道「一天，我给你拟离婚协议，让狗渣男净身出户！」

　　我笑了笑，「另外，我还想请你帮我个忙。」

　　杨薇速度很快，我拿上离婚协议书，特地从车库里挑了一辆亮眼的超跑去找季澄。

　　宋玉高中没上完就辍学去做模特了，季澄为了圆她的上学梦，特地花大钱给她安排了一所好大学。

　　听说，她还在竞争学委会会长。

　　不少学生被我的车吸引了视线，驻足停留。

　　杨薇把宋玉的事迹打印成了八卦传单，一共三千多份。

　　我招呼了十个身强体壮的大学生，一人给了一万块钱，务必要让学校的所有人都能吃到这口瓜。

　　旁边打开手机录视频发微博的学生们，我也给了五千块钱。

　　季澄搂着怀胎四月的宋玉出来时，看到我和我身后乌泱泱的学生们，顿时傻眼了。

　　季澄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护住宋玉。

　　他警惕道「江乔，你干什么？」

　　我摘下墨镜，对着处境窘迫的他，微微一笑「捉奸。」

　　宋玉感受着学生们的鄙夷和讥讽，慌张地揪着季澄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后。

　　我冲她流里流气地吹口哨，「呦，这时候知道要脸了。」

　　学生们齐声附和，「早干嘛去了！」

　　众人哄笑。

　　宋玉是个孕妇，所有人都让着她，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气急败坏地盯着我，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这种社死的痛苦比冲上去扇她两耳光更具有杀伤力。

　　人群中出现了一道声音「三姐，赶紧把我作业还我！」

　　宋玉瞬间白了脸，低着头又往季澄身后藏了藏。

　　而季澄却不准痕迹地往外挪了挪。

　　他眼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声音沙哑。

　　「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