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感冒头晕难受，老公指着药箱里一堆孕妇不能吃的抗病毒药物，提醒我别忘记吃药。

　　血糖偏高医生提醒控糖，老公夹来几块油腻的大肥肉，说孕妇减肥不利于宝宝健康。

　　怀孕九个多月，他好像参与了全部过程。

　　又好像什么都没参与。

　　我安慰自己，已经快到预产期，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宝宝却比我还要急切。

　　感受到身下热流涌出，顺着大腿缓慢流下，浸湿脚下客厅铺着的地毯时，我拿着拖把的手跟全身一起僵住。

　　反应了几秒就急切叫人，「卓柏峰，卓柏峰！」

　　打着游戏的他根本没听见。

　　我伸手拿手机打电话，连线声还没超过五秒卧室里的人就爆炸了一般冲出来，恨不得要杀了我。

　　「打排位呢，你打什么电话？！」

　　「腿瘸了还是手断了，几米远的距离不能进屋或者张嘴叫一下！」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我被他声音震的脑子发懵，根本反应不过来辩驳。

　　他边怒边吼着终于发现了异常，脚步停了下来，甚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你，你……你怎么能尿地上？」

　　眼底划过不可置信，看着我大腿根还在继续向下滑落的液体，裂着嘴角龇牙难以接受。

　　最后嫌恶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

　　「太恶心了，一会儿自己收拾干净。」

　　转头就要进屋。

　　我隐忍的眼泪滴落地毯，混在羊水的潮湿中消失不见。

　　出去跳舞的婆婆恰好推门回来，我仰起头，余光看着她手脚慌乱的拨通120。

　　4

　　老公至始至终没有再从紧闭的房门中出来。

　　我上了救护车，他不在。

　　医护喊家属签字，他不在。

　　反复的宫缩疼痛到巨大的撕裂折腾了数十个小时，孩子呱呱坠地的时候，他还是不在。

　　我被推回病房里，婆婆和亲妈已经围着孩子满脸欣喜，激烈的讨论起来。

　　「我老公呢？」

　　我问她们。

　　婆婆正要解释，我嘶哑着嗓子再次问：「我生孩子……我老公呢？」

　　婆婆尬笑，「柏峰这不是明天还要上班么，难得周末休息，我就没告诉他。」

　　「再说了生孩子这事男的懂什么，来了也是添乱。」

　　「这有我和你妈在，你就放心，保管能把你和孩子照顾的妥妥贴贴。」

　　我忍着侧切伤口的疼痛，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床侧的不锈钢支架碰的哗啦作响，「我生的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

　　隔壁床的家属都侧目过来。

　　亲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安抚我，「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他来。」

　　忽略婆婆瞬间难看的脸色，保证道：

　　「绝对把人给你叫来。」

　　老公喜上眉梢的赶到病房。

　　打了两把游戏，还没睡上一个整觉，突然就解锁了新的人生成就，直接当爹了。

　　过来准备俯身亲吻我的额头。

　　并说出那句『老婆，你辛苦了』的经典台词。

　　刚刚靠近，我胃里就涌出反胃感，瞬间覆盖了身体其他部位的所有知觉。

　　有气无力的强忍着，「别过来，离我远点！」

　　他脚步停下，脸上浮现着不赞同，「生孩子的妈妈是最美的，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却也没再强求。

　　只是后来不经意的跟婆婆提了句，屋子里的血腥味好重，要出去透口气。

　　婆婆扯着亲妈，提着我能听到的音量嘀咕：「我就说了柏峰来也帮不了什么，我们两个老家伙在就够了。」

　　「你家闺女性子矫情还有些倔，当妈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亲妈连连点头。

　　5

　　护士消毒侧切伤口，看到恶露侧漏在床单上，提醒家属去买几包大点的卫生巾。

　　受不了味道的老公第一时间出声，「我去买」，马不停蹄的就离开了。

　　半小时后拎回来两大袋味精。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还得意出声，「刚听护士说宁宁伤口裂开了，我点外卖的时候还让小哥从药店顺便买了两盒创口贴，一会儿就送到了。」

　　卫生巾和味精，侧切伤和创口贴……

　　婆婆笑开了花，亲妈也弯了眼角。

　　「柏峰笨笨傻傻的，太可爱了。」

　　「是啊，傻乎乎的。」

　　他看着氛围憨笑一下，摸不着头脑，视线转向唯一面不改色的我。

　　像刚谈恋爱时那样懵懂。

　　我终于忍不住，摸着滚烫的水杯砸在他身上。

　　「你T＊真觉得自己很可爱吗！」

　　「从我怀到生你负过一点责任没有，动过一点脑子没有？也配当爹！」

　　……

　　婆婆尖叫一声。

　　我伸手够着所有能拿到的东西砸向老公。

　　他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脱口骂着「神经病」，就要对我动手。

　　亲妈和隔壁床的家属帮忙拦着，看热闹的聚集在门口挡住了前来制止的医护。

　　场面一片混乱。

　　最后在我的一声嘶哑的「离婚」后，他才停下来。

　　四周也安静下来。

　　婆婆面色难看，拉扯着他回了家。

　　晚上隔壁床孕妇发动了，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亲妈觉得我有些疯魔，沉默着独自推宝宝去洗澡。

　　我沉静下来，刷着短视频。

　　刚没刷两分钟，就在一个热门直播间，刷到老公的开麦吐槽。

　　「她特别物质，谈恋爱的时候就吃我的喝我的，礼物便宜了还甩脸子不高兴……」

　　「结婚之后，我和我妈两个人照顾她，每天嘘寒问暖……她现在又想离婚，分我的财产……」

　　网友听的津津有味。

　　许多人已经共情，义愤填膺的在评论区骂开，言语上不堪入目。

　　我没想到他既不留在医院照顾宝宝，也不在家反省，反而带着万般委屈开启了直播。

　　当即换小号私信他，表示本人有更多评论区『拜金』『脾气大』『不孝顺』『自私阴险』『水性杨花』女主人公的负面八卦，让他同意我的申请连线。

　　开麦后直接喊话：「卓柏峰，你敢不敢报身份证号说话。」

　　生活不够刺激，自己网暴自己。

　　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好了。

　　6

　　对面蓦的安静了很久，才嗫嚅着：「网络上报什么身份证……」

　　他没想到我住着院还能刷短视频，听到声音的第一秒差点将鼠标甩飞出去。

　　纠结半天才主动给直播间的网友解释，现在上来连麦的，就是他刚刚吐槽了许久的老婆。

　　网友听到是我本人，刷屏骂的更起劲了。

　　还提前互相打了预防针，预设我连麦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女人肯定是上来洗白的，一会就要哭哭啼啼的卖惨了。】

　　【子宫警告！生孩子警告！女权警告！】

　　【马上就要反咬一口，造谣男生的种种不是，来显示自己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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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入为主总是会让人偏心些的。

　　但事实摆在那里。

　　我问他：「你说我物质，谈恋爱的时候，你请我喝过最贵的是什么，吃过最贵的是什么？」

　　「你说我嫌弃礼物便宜，对你挂脸，你送过最贵的又是什么？送过几次？」

　　他沉默。

　　任由网友替他反驳——

　　【张口闭口都是最贵的，只会用价格衡量价值，这不是物质是什么？】

　　【就是！送礼物送的是份心意，还挑上了，我女朋友要这样我立马跟她分。】

　　我直接替他回答：

　　「喝过最贵的是两元一瓶的矿泉水，被你说物质冷战了两天。」

　　「吃过最贵的是摊上的炸串卷饼，手机没电让你帮忙付下，刚到家就反复提醒我记得把钱还了。」

　　「礼物是一罐纸折的爱心和千纸鹤，」

　　他听到这儿瞬间来劲了，不服的跟了句，「这个，我起码用心也费时间了。」

　　我话没停，继续说着：「高中女同学亲手为你叠的，打开里面还有她对你的告白。」

　　「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没察觉吧。」

　　他的表情僵住，评论区的网友也被炸懵了。

　　我继续细数，从结婚后婆婆强势住入，从不沾染家务，到我怀孕生产，他丝毫没有责任心的种种表现。

　　将他之前的言论全部推翻。

　　他直接断麦，禁了我的发言，像是不打自招。

　　网友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