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抿着唇，沉默半晌才敢开口问，「我的医药费不够了是吗……」

　　从三年前，霍雪在无良医生口中得知我装病，此后断了我的所有生活来源。

　　唯有温凉，每次都替我垫付上医药费。

　　温凉微微叹气。

　　我从一旁拿起手机，看了眼前两天朋友发来的兼职，一家酒会里做服务员，一个晚上就能得到三百。

　　「我会去筹钱的。」

　　「你要做什么？打工吗？江川，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受不起你折腾了，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家里人？」

　　听到家里人三字，我的心里闪过一抹心寒。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最后这段时间可以和家里人道家常，话别离。

　　可是我没有……

　　「温凉，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你知道的，换心手术后本来活多久就是个未知数，更何况你换的还是颗有残缺的。」

　　我捂着心口，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甚至习惯了它隐隐作痛。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会带钱回来的。」

　　却没想到，我到酒店门口时，刚巧看到江浩搂着个穿着风骚的女人热吻。

　　但他现在……不应该是心脏病复发，正在住院吗？

　　我来不及细思，躲在一旁角落不敢让他看到，只祈祷着千万别碰上。

　　可没想到，今晚的酒会正是江浩的狐朋狗友办的。

　　我端着一盘香槟低头站在一边，台上一个江浩的兄弟拿麦克风大肆叫嚣。

　　「兄弟们，欢迎我们的浩哥光荣回归，他家那个万人嫌真少爷啊，都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所有人簇拥着江浩，「浩哥，你怎么做到的啊。」

　　「浩哥，以后这江氏集团的总裁就是你了吧。」

　　江浩摆摆手，虚伪一笑，「都说了，跟我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偏不信。」

　　「既然这样……」江浩端着一杯红酒一步步朝我逼近。

　　我这才意识到，他早就发现我了。

　　我步步后退，不敢和他碰上。

　　江浩却嘴角微微扬着，快步到我面前，歪嘴蔑视着我，「既然他不知好歹，那我就让他知道江家到底是谁做主！」

　　江浩抬起手中的红酒从我的头上灌下，我满脸的伤口在酒精的刺激下撕裂般疼痛。

　　手中的香槟也在这一刻落在地上，碎成残渣。

　　所有人听到动静，纷纷转头看来。

　　「这是谁啊？怎么满脸都是伤，丑死了。」

　　「怎么有人敢惹浩哥不爽，这下遭罪了吧。」

　　「等一下，你们看这个人像不像江家那个真少爷江川。」

　　我攥着拳头，却不敢发作，一旦反抗意味着今晚我将身无分文。

　　江浩却故作震惊地看我，「川哥，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做服务员。」

　　周围随即一片嘲讽。

　　「还真是江家少爷啊，落魄到这地步了。」

　　「什么少爷，这样子连我们浩哥的狗都不如。」

　　我忍着一声声讽刺蹲下身收拾残渣，江浩却一脚踩着我的背将我压在玻璃碴子上。

　　一片片碎玻璃扎进胸膛，痛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江川，你不会是来这里赚你的医药费吧？」江浩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冷笑着看我满身碎玻璃。

　　这一刻，酒店门被突然踹开。

　　霍雪走进来看着我血淋淋倒在地上。

　　我抬手呼救，眼泪一滴滴打落在地上。

　　「妈妈……」

　　四

　　霍雪急忙跑来将我扶起，「发生了什么！小浩你怎么会在这，小川怎么会满身都是玻璃碴子！」

　　我刚想挣扎着开口，江浩就赶在我的面前捂着心头痛哭。

　　「妈，川哥今天攒了个这个局说要请我们。我想着川哥也许是想跟我和平共处，就忍着心痛来了。」

　　「结果我们一来就看到他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

　　「但川哥在地上撒了一片碎玻璃，让我踩过去，我不愿意，他就逼着我踩。」

　　「结果他自己没站稳，整个人倒了下去。」

　　「但是他说……」

　　江浩的话停在了这一刻，霍雪看我的眼神中怜悯也逐渐消失。

　　霍雪冷漠地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既然他现在满身都是伤了，那妈妈你一定会可怜他，然后把我赶走的。」

　　「不……我没有，妈妈……我……」我顶着虚弱的身体想要开口，却全然没有力气。

　　但霍雪信了江浩的话，本搀扶着我的手在这一刻放开，任由我再一次倒入了玻璃碴子中。

　　这一刻，比起身体的疼痛，仿佛心碎才是占据了我的全部。

　　我拼命抬手想要挽留，却只看到江浩余光间露出的不屑。

　　等我再清醒时，已经是在病房中。

　　江浩却架着腿坐在了我身边，打量着我满身病态。

　　「你……」我虚弱抬手，想质问江浩为什么要这么说。

　　江浩只是瞥了我一眼，从兜里掏出几万块钱洒在了我的病床上。

　　「江川，我劝你最好别乱说话。这几万块就当作是昨晚的封口费，如果你敢乱说，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到这，江浩却又忍不住狂笑几声。

　　「但其实，就算你说了又能如何。没人会信你。」

　　「你还是好好做我的奴才，看在你替我承受那个破心脏的份上，我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多给你几万块钱治病。」

　　我没敢再开口，只是听着江浩的指摘。

　　他知道是我替他承受了所有痛，我也知道他句句属实，没人会信我……

　　「江浩，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我们明明可以和平共处，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抢爸妈，抢江氏。」

　　「毕竟我的时间……所剩无多了。」

　　江浩却转头掐着我的下巴，「那你又为什么非得要回来！你知不知道，你一回来我就成了所有人眼中那个最下贱的假少爷！」

　　「如果你不回来，如果你不说出来，本来一切都不会变的。」

　　「就因为我揭穿了你的身世？」我怒视着江浩，却没有半分力气和他对峙，「但假的永远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

　　「闭嘴吧江川，你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数落我呢？先顾好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