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海水灌进鼻腔,我拼命挣扎呼救,却只看到两人忘情地热吻的画面。
婚纱裙摆像沉重的网,拖着我往深海坠,包裹着昔日白首一人的誓言,将我砸进海底十八层炼狱。
半年前挑选婚纱,我本来想选简洁轻便的那款,程娇娇却说:“当然得选那件满钻最闪最美的啦,虽然重一点,但满满都是爱呀,清凝宝贝!”
“再说,我一直在你身边,可以帮你提裙摆,不会太累的!”
在她的极力怂恿下,我订了这套最奢华却也是最重最繁复的。
如今吸饱水的婚纱,秤砣一般拖着我直往深海里坠。
那时程娇娇凑在我耳边笑嘻嘻祝福:“清凝,我最好的朋友,一定要幸福呀!”
“但不可以比我还幸福哦!”
我傻乎乎地笑着回抱她:“那必须,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嫁进贺家,当然要一起幸福!”
回忆闪过,当初那短短几个字,炸雷一般在我耳边轰鸣。
不可以比她幸福,所以她丧夫后,我被抢了爱人、丢了命。
难道,她从那时就开始计划?
可那会儿贺岐平还好好的,谁能未卜先知他会意外车祸?
意识随海水沉沦,失温和呛水加剧,我渐渐无力挣扎。
生死一线,似乎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和人们的欢呼响起:
“坚持住!”
“救援船来了!”
“菩萨保佑,阿门!”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被婚纱裙摆勾住的一块碎木板。
这一瞬间,我甚至想感谢程娇娇,让我选了这蕾丝层叠的婚纱,才勾住了最后一丝生机。
救援船越来越近,我轻轻松了口气:终于得救了。
贺岐安却忽然大叫起来:“这里有孕妇,先救我们!”
他声音焦灼:“快!她肚子痛,晕倒了!”
我眼睁睁看着原本快发现我的救援船掉头走远,冻僵的胳膊最后一丝力气消散,整个人滑入黑沉沉的冰海里。
意识泯灭的最后一刻,我被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凝凝,别怕!”
3
消毒水刺鼻的酸味冲满鼻腔,我有一丝恍惚。
晕倒前那个声音,莫非是幻听?
不然消失了十几年的他,怎会突然出现,救我于千钧一发?
睁开眼,果然只有贺岐安趴在床边,眼下的乌青,满脸疲惫。
听到动静,他惊喜地抬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阿凝,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他伸手想碰我的脸,被我偏头躲过:“你为什么不救我?”
贺岐安眼神暗了暗,避开我的目光:“对不起,是我的错,娇娇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我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他顿了顿,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道:“送娇娇上救援船后,我立马就回头找你,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
孩子死了才知道奶了。
我扯了扯嘴角:“那你知道,我不会游泳,但程娇娇拿过大学生全运会游泳比赛第一名吗?”
贺岐安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她现在怀孕了,咱们谁也不敢冒这个险不是吗?娇娇是你最好的闺蜜,你一定也不忍心她和孩子出事,对吗?”
他眼里有愧疚,有恳求,唯独没有后悔。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所以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选择是吗?”
他抿了抿唇,还没回答,定制电话铃就突然响起,是程娇娇最喜欢的《默默爱你》。
贺岐安看了我一眼,挂断了电话,替我掖了掖被角:“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别瞎想,好好休息。”
手机那头却不依不饶,接连四五个连环来电追了过来。
贺岐安终于揉着眉心站了起来:“阿凝,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急匆匆出门,丝毫没有注意护工早就准备好的流食。
“别怕,我马上回来……肚子还疼吗,宝宝怎么样?”
单薄的病房门没有挡住他温言细语的安慰,也没有拦住程娇娇故意高声的娇嗔。
我轻轻抚摸着肚子,以为已在海里流干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
上船的前一天,我还对着验孕棒傻笑,想在蜜月最后一天,给他一个惊喜。
如今,它又悄无声息地走了,连亲生父亲都不曾知道它来过。
泪痕未干,贺岐安便回来了。
他一手拧着榴莲千层,一手扶着程娇娇推门而入,满脸笑意。
“阿凝,快看看谁来了,”他满脸笑意:“娇娇不放心,非要过来看望,看,还买了你最喜欢的榴莲蛋糕!”
可贺岐安忘了,我榴莲过敏,最喜欢它的明明是程娇娇!
我抿唇不语,程娇娇却一脸心疼地握住我的手:“清凝你没事吧?都怪我没用,拖了岐安后腿!”
“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至于……”
她嘴上说着抱歉,却上下打量着我,眼里全是不解和遗憾。
是遗憾一场意外没有除掉我吧?我在心里冷笑。
可我还有许多事没有查清,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我忍耐着抽出手,别过脸不看她:“我没事,你好好保胎。”
另一只手在被子底下紧紧攥住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一分钟前收到的匿名图片,是程娇娇的孕检报告。
妊娠周数显示孕八周,可贺岐平明明三个月前就死了!
那她肚子里是谁的孩子?
程娇娇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手不自觉抚上肚子,面上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哽咽道:“清凝,你还在怪我吗?”
“别哭了,对孩子不好,”贺岐安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回头冲我皱起了眉:“阿凝,你也没什么事,再说娇娇已经道歉了,适可而止吧。”
一字一句,剜开我的心。
我怎么没事呢?
我失去了最重要的宝贝。
可看着眼前的两人,我一个字都不想说。
程娇娇弱柳扶风地靠在他怀里,一边抹眼泪,一边故意露出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那熟悉的纹路生生扎得我眼疼。
在我脸色突变之时,她忽然抬起手,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啪”地一下扇在了自己脸上:“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们去看海,不该救我,死了正好去陪岐平,怪我为什么非要拖累别人,害你误会岐安!”
说着又要抬手,被贺岐安一把拽住,暴怒咆哮:“许清凝,你有完没完?娇娇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程娇娇低头一笑,眼泪却掉得更凶:“岐安你别拦我,清凝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停手……”
边哭边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向我床上砸来。
我连忙护住肚子,伸手推开。
刚做完清宫手术,虚弱的我实在再经不起这一撞。
程娇娇却惊叫一声,整个人顺势倒在了地上,迅速捂着肚子呻吟:“救命,岐安,救救我……的孩子……”
贺岐安急了,赤红着眼恨不得撕了我:“许清凝,你怎么这么恶毒,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我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谁知道哪来的野种,你这么紧张,难道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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