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

　　我紧紧捂着脸，倔强地把眼泪往肚子里收。

　　我是单亲家庭，十年前妈妈因为受不住爸爸的家暴一个人离开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爸爸因为家暴的名声再也没有女人敢嫁给他。

　　所以他每次看到我这张和妈妈一样的脸，总是愤怒不已。

　　他说我妈是贱货败坏了他的名声，而我是小贱货是阻挡他重新结婚的拖油瓶。

　　眼看我被打了一个巴掌，大娘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夹了一块牛肉，一边嚼一边幸灾乐祸。

　　“老二啊，你早就该动手了，你这个闺女就是被你给惯坏了，你要是不好好教育教育她，将来肯定跟她妈一样不是个好好过日子的料。”

　　我爸最不想听人提到的就是我妈，大娘是知道的，所以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提起我妈然后激怒我爸。

　　果然，我爸更加生气了，眼看着第二个巴掌又要朝我扇来。

　　我迅速往旁边一躲，他的巴掌落了空。

　　“贱东西，你还敢躲？谁教你的？你妈教的是不是？当年我打她她就是这么躲的，现在你居然和她一模一样。

　　“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和她有联系？她在哪里？

　　“等老子找到她一定弄死她，绝对弄死她。”

　　他猩红的眼睛，好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恨不得立刻撕碎了我。

　　我气疯了。

　　真的是气疯了。

　　转头就把大娘正吃的开心的一盘子牛肉全部扣在他的脸上。

　　“我不知道妈妈在哪里，就算知道，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你这个家暴男，你这个无能的家暴男。”

　　大娘哎哟连天：

　　“天杀的我的牛肉啊，这多贵的东西啊，你这个死丫头，要砸你也砸青菜啊，为什么要动我的牛肉？”

　　我爸被盘子里的油蒙住了整张脸，一时间也睁不开眼睛。

　　只能胡乱挥舞着手：“打死你，朱玲玲，你信不信我今天一定打死你。”

　　我根本不怕他，我长大了，不是可以随便让他动手的小女孩了。

　　我紧紧捏着手机：“你今天要是再敢动我一根手指，我马上报警，我让你大年三十就在大牢里面度过你信不信？”

　　3

　　一直在一边抽烟看着我被打的爷爷这个时候才说了一句话；

　　“行了，父女之间有多大事情啊，还值得报警，都消停下来好好过个年行不行？”

　　我爸用纸巾擦干了脸，依然用手指着我：

　　“你敢报警，你试一下？警察能管的了我打自己的女儿？简直是笑话？”

　　我当着他的面就按了110，我就敢，有什么不敢的？

　　他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

　　爷爷快速地抢走我的手机按掉：

　　“都给我好好坐下，大过年的闹什么闹？让别人看笑话吗？”

　　我爸坐下了，但是我不坐。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你等着，等着这顿年夜饭吃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也努力睁大眼睛瞪着他：“还吃什么年夜饭？人家家里吃年夜饭是团圆，我们家里算什么？”

　　他一拍桌子又要朝我打来，我直接把脸贴到了他手上：

　　“你打，随便你打，反正我满十八岁了，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而你，朱自强，你就要老了，你不好好想想，你都要躺在床上了，你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的手最终没有落在我的脸上，自己讪讪地放了下去，坐回了原位，默默地喝了一口白酒。

　　他消停了，可是大娘继续火上浇油。

　　“天啦，玲玲你可太厉害了，这么小就开始威胁你爸爸了，你也太不把你爸爸当回事了吧。

　　“你看看你大哥，他什么时候敢这么跟我们说话的？那我不揍死他。”

　　我看了看一旁打游戏什么都听不见的大哥笑了：

　　“大娘，大哥当然不会跟你们这么说话，因为他压根都不跟你们说一个字。

　　“不然你那么大的超市，那么忙，为什么要我去帮忙？为什么大哥不去？”

　　她刚刚还一副挑事儿的表情立马难看起来，也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爷爷终于又说了一句：“别说了，吃饭，都来吃饭。”

　　不行。

　　我还要说：“大伯，我的工资呢，你说好的800块工资呢？”

　　一个酒杯给我砸了过来，大伯脸色通红：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800块钱而已，你说了这么久？”

　　“是啊，800块钱而已，你为什么还要等我自己来要？不是该你主动给我的吗？”

　　4

　　他手指都要戳到我脑门儿上了：

　　“亏我小时候还给你买过那么多棒棒糖，如今为了800块钱，年夜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

　　“行，朱玲玲，你真行，不就是800而已吗，你还以为我给不起？”

　　他刚准备掏钱包，大娘马上拉住了他的手：

　　“别啊，既然要算，那就好好算清楚啊。

　　“玲玲，你好好听着，大娘给你算一算。”

　　她顿了顿，然后清了清嗓子：

　　“首先呢，你在超市干了20天，一天十个小时，你吃了我两饭，中餐和晚餐，按照市场价格，一餐20块钱计算，你这一天饭钱就40了，20天下来，刚好800。

　　“还不算你在我这里每天喝一瓶水，蹭我的空调，瓜子花生都随便你吃，这些我一天算你20也不过分吧。

　　“所以，真要算起来，你还得倒给我400块钱。给吧，现在给我。”

　　我真是被她气笑了。

　　居然这么跟我算，真是牛啊，牛得很。

　　“大伯你自己说的，我去帮忙就在你家吃饭，而且，你们每天就是一碗稀饭加咸菜，你算我20一餐？

　　“你家的稀饭这么值钱是吧，你怎么不去抢？还什么瓜子花生，我每天累得屁爬，哪里还有时间吃你们的瓜子花生？”

　　大娘不服气还反驳我：“我家超市帮忙而已，能有多累？人家想来上班我还不收呢，不是看你是亲侄女，我还不要你去。”

　　呵呵！

　　她真是一张嘴张开就来啊。

　　“我每天帮你们搬货卸货，还要帮你们迎着大冷风到处送货，你给我说就在超市吹空调吗？”

　　她毫不在意：“反正这帐我算给你听了，你现在就是倒欠我400，给钱吧。”

　　我不想跟她说了，她不讲理，我问大伯：

　　“800块，你到底给不给？”

　　他慢悠悠地和我爸碰了一下杯：

　　“行了，不就是几百块钱吗，你倒欠我的那400我也不要了，大伯大方一点，算了，就都算了，快点坐下吃饭，吃饭啊。”

　　桌子上坐了爷爷大伯大娘，我爸和堂哥。

　　他们有的刷手机，有的喝酒，有的看春晚，就是没有人在乎我这800块钱。

　　准确来说从小到大这个家就没有人在乎我这个女孩。

　　可我在乎。

　　不是这800块钱多么重要，而是我认认真真地做了这二十天，这是我应得的。

　　我凭什么不能要？

　　我凭什么要免费去给他们帮忙？

　　他们自己的儿子舒舒服服吹着暖气打游戏没人说。

　　就因为我是个女孩，我就必须去帮忙，我还必须免费帮忙？

　　一年一年又一年，以前我都忍了，但是今年不想忍了，我也忍不下去了。

　　天底下没有只能女孩干活还不能要钱的道理。

　　想到这里，我大喊了一声：

　　“是我的钱就必须给我，一分都不能少。”

　　他们终于又看向了我。

　　这次我爸彻底发毛了，他直接从钱包里面夹出8张一百块钱的钞票丢在地上。

　　一只脚踩住钞票的一大半。

　　“不就是钱吗？你去捡啊！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捡啊。

　　“捡了就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老子这个家！

　　“我没有你这种只看钱不看亲情的女儿！”

　　心里说不出的愤怒。

　　这还是我爸爸吗？他还配做一个爸爸吗？

　　可他偏偏就是我爸爸，一个只要自己的大男人面子完全不管老婆孩子的男人。

　　我笔直地站着，就是不低头不弯腰。

　　他恶狠狠地瞪我：“捡啊，不是要钱吗？不就是要钱吗？给你又装什么装？”

　　所有人都在看我，所有人都在笑话我。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侮辱我：

　　“哈哈哈，朱玲玲，钱给你了啊，弯腰就行啊。”

　　“就是，装，还装，跟你那跑了的妈一样死装，当年你爸不就是打掉了她几颗牙齿而已，她又是报警又是要打官司的。

　　“最后要不是你爸动了刀子，她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就是，那么厉害，最后怎么还是偷偷跑了？呸，贱东西，真是祸害了我儿子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