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一张多年前的老照片。
山沟沟的小土堆前,黝黑的男孩女孩双手紧握,面对镜头笑容局促。
其中,女孩脸上布满雀斑,男孩是个合不拢嘴的龅牙。
梁砚修烧光了我们所有的合照影像,竟然漏了这张。
我轻轻抚了抚,被两人滑稽的模样逗笑出声。
谁能想到现在叱咤风云的梁砚修,童年时普通得不起眼。
我认识梁砚修那年,八岁。
作为各自班里的怪胎,某天两个班级的孩子一拍即合。
互相陌生的我和梁砚修就被推搡起哄,在所有人面前举行「婚礼」。
他们嬉笑「丑八怪和龅牙好配!」
闹剧的结局,是老师轻飘飘的喝止。
我是个刺头,忍不下这口气,当场旷课回家搬救兵。
凡是能叫出名的亲戚都被我喊来,在学校里大闹了一通。
几个主谋吓得屁滚尿流,赔了我一笔钱。
放学时,爸妈爷奶围着夸我。
而梁砚修躲在角落里,哭得稀里哗啦。
我蹙眉上前「哭什么哭?你个大男生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默默看了我一眼,继续哭。
我懒得多费口舌,拿着钱笑嘻嘻回家。
可后来,再撞见梁砚修时,他伤痕累累,目光暗淡。
我才知道,那群人在我这吃了瘪,把恶意加倍倾泻在梁砚修身上。
而梁砚修,父母双亡,无人可依无人可靠。
于是,我跟在他身后,在他经过那条小巷前时,牵起了他的手。
「梁砚修,对不起,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吃饭?」
他颤抖的瘦弱身躯一顿,眼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自此,梁砚修成了我家的一员。
他话少爱哭,对我马首是瞻,形影不离。
我的作业他写,衣服他洗,懒得走路他背,不想吃饭他喂。
再次面对同学的起哄,我们都悄悄红了脸。
有段时间,我大病一场,山里医疗条件落后,差点死了。
他不眠不休守着我,磕破脑袋求大仙保我平安。
醒来那天,梁砚修哭得很凶,跪在我床头发誓。
「谢青时,我一定会带你走出这座大山。」
可我爸妈拿出全部家底也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
我看着红艳艳的试卷,干脆辍学打工。
挣到的第一笔工资,我带梁砚修去整了牙齿。
梁砚修则拼了命学习,考进镇里,市里,最后落地几千公里外繁华的海市。
我们一起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时,梁砚修早已蜕变得成熟稳重。
他看穿了我的不安和胆怯,紧握住我的手,再一次对我发誓。
「阿时,以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永远都要和你在一起。」
「叮——」
手机传来信息。
看着备注梁砚修,我恍惚了片刻。
「后天十点,来办离婚。」
我把照片扔进垃圾桶,敲着屏幕。
「好的。」
03
多等了四个小时后,梁砚修搂着沈望舒终于来了。
而他习以为常,对于迟到没有一句抱歉。
还好这是最后一次等他了。
我扫过沈望舒隆起的小腹,递出号码牌。
「正巧到我们了。」
梁砚修欲言又止,淡漠的神色兀然出现一丝裂痕。
「这次还挺快。」
手续刚办完,梁砚修直接原地向沈望舒求婚。
三千万的粉钻,戴在她弹钢琴的纤纤玉指上,很配。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梁砚修上大学那会,创业失败,欠债很多。
我要他专心上课,自己咬着牙打工还钱。
冬天跑外卖,做家政,手起了冻疮,变得又粗又丑。
以至于结婚时,梁砚修都没买到适合我的婚戒。
见沈望舒点头,他像打了胜仗,高兴地给民政局里所有人发红包。
我深深看了一眼,转身打的士离开。
城东的美容院又爆满,客人都是圈里的名媛贵妇。
送走最后的许太太,她满面春风地约我下次喝茶。
助理阿文一脸崇拜。
「店长,你也太厉害了!客人都是冲你面子来的。」
她不知道,其实我以前在上流圈里,丝毫不受欢迎。
梁砚修第二次创业成功后,和我立马结了婚。
他水涨船高,跻进豪门,开始带着我参加各种晚宴。
我不会跳华尔兹,不小心踩到了沈望舒。
千娇万宠的沈家大小姐,恣意嚣张,直接扇了我两巴掌。
梁砚修为了维护我,和她吵得不可开交,和沈氏结下了梁子。
他在生意上处处受打压,我被带头孤立,成了任人嘲笑的乡巴佬。
那时,我自责地落泪。
梁砚修恨惨了沈望舒,心疼地安慰我。
「不怪你,这一切都怪沈望舒,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我相信他一向言出必行。
但在沈家破产那天,我亲眼看着沈望舒上了梁砚修的车。
然后,车子震动了。
我崩溃地把车砸的稀巴烂,嘴里脏话满天飞。
梁砚修紧紧护在沈望舒身前,冷漠得仿佛我们从不认识。
「你能不能体面一些?别把山里那套搬来这用!」
这事还上了新闻头条。
所有人都骂我是个没家教的疯子,我在上流圈身败名裂。
任谁也想不到,我现在成了贵妇太太们最交心的朋友。
我冲着阿文笑了笑,摸摸她的头。
「走,我请你吃大餐。」
04
西餐厅里。
很不巧,撞见了梁砚修和沈望舒。
他有些愠怒。
「谢青时,你跟踪我。你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我想甩都甩不掉呢!我警告你,我和望舒晚上就要去爱尔兰筹备婚礼了,你别再给我搞那些恶心的招数。」
梁砚修撂完话,便气冲冲地回到沈望舒身边。
阿文见此,怯怯问我。
「店长,你要离婚了?」
我平静拿起菜单。
「对,一个月后,就能领离婚证了。」
吃到一半,阿文欲言又止。
「因为什么啊?」
沈望舒正弹着餐厅里那架老式钢琴,虽面无表情但依旧明媚娇艳。
仿佛闪闪发光的宝石,梁砚修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
我点了点他们的方向。
「他出轨了。」
出轨这个词太痛。
我从来没想到过会发生在我和梁砚修身上。
一开始,我歇斯底里,泪流满面地质问。
为什么?
他像个看客,眼里满是不耐。
「我被她吸引了,我想爱她!她高傲漂亮,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没见识没脑子,泼辣又无理,跟山里那些村妇有什么区别?你已经对我没有吸引力了。」
我浑身止不住颤抖,竟然哑口无言。
梁砚修高高在上,仿佛在怜悯乞丐。
「你不就是图我的钱,想趴在我身上吸血。只要你不闹到望舒面前,我可以继续让你做梁太太,继续享受这锦衣玉食的生活。山沟沟里的生活,你也不想再过一遍了吧?」
可我怎么能不闹呢?
二十五年里,梁砚修就占了我十七年。
我爱上他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是。
他说他爱沈望舒弹琴时的自信模样,爱沈望舒肆意张扬的性格,甚至爱她在床上叫得都比我好听。
我拼命模仿,把自己装扮成他现在喜欢的样子。
到最后,人不人鬼不鬼。
梁砚修冷嗤我「东施效颦」。
没错,山里来的土妞怎么能和真正的豪门大小姐比。
我更加崩溃了,手上的伤口一天比一天多。
在他公司上市之际,我找来记者媒体戳穿他们的奸情,发布长文求沈望舒放梁砚修回归家庭。
可新闻不到一小时就被全面撤掉,我不仅惨遭网暴,还被梁砚修一纸诉状,净身出户。
阿文气得眼圈通红。
「然后呢?」
我眯起眼睛,笑了笑。
「然后,我查出怀孕,以死相逼,和梁砚修复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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