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一大圈,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我用仅有的积蓄在城中村租了一个五平米的单间,就这样和女儿住了下来。

  房间很窄,塞下一张床就不剩什么空间了。

  没有李林在,没有随时砸到身上的拳脚的威胁,在这闭塞的空间里,我居然久违地品尝到了自由的滋味。

  我给女儿喂了些饭,就开始着手实施我的计划。

  我注册了新的手机卡,迅速下载短视频网站,又从门口拖进采买回来的两个大编织袋。

  和李林结婚时,我的工作是商务公司的销售。

  后来李林不喜欢我抛头露面,更别说和其他男人上酒桌谈生意了。

  正好我怀了孕,于是就辞了职,准备在家带娃。

  可我是个需要成就感自我肯定的人,做家务给不了我成就感。

  于是我瞒着李林做起了编制发饰的活。

  我有耐心,在网上学习,连外国人发布的手工教程也一并钻研,很快推陈出新,在社交网站上获得了不少客户。

  怀孕六个月时,我已经积攒了一批稳定的客源,做手工的收入已经比之前上班还要多了。

  怀孕那几个月是李林少有的温柔时刻。

  他对我有几分笑脸,还会分担家务。

  然而好景不长。

  我生完孩子,他只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女儿,扭头就走了。

  我还想叫住他,可他双眼里的冷意让我不敢说话。

  责打变本加厉,我在他嘴里也从“亲爱的”变成了“婊子”。

  他逼问我的手机密码和银行密码,看到我做手工赚的那些钱简直怒不可遏。

  “大着肚子怎么弄到的钱,啊?大着肚子也能卖?你他妈的卖给什么样的变态了,说!”

  “手工?就你做的那些破玩意,有人愿意买?我他妈倒贴钱都懒得拿!”

  “臭婊子,我好吃好喝养着你,你给我来这出!女儿是不是我的,说啊,多少野男人睡过你了?”

  语言暴力把我的人格狠狠踩到泥里,比拳脚更让我难以招架。

  可妈妈和婆婆都说,老婆没有不挨打的,挨打算什么呢,怪只怪我没生下儿子。

  李林在外面有人,她们也只会劝。

  “男人都是这样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了。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女儿想。”

  “再说,你都三十多了,现在离婚,谁还要你。”

  “更何况你还大过肚子,还带着个累赘。”

  “凑合凑合算啦。”

  “薛言你那些钱还剩着吗,给你弟弟买辆车子啊。”

  凭什么算了?

  到底凭什么?

  我抹掉眼泪,一点一点地编织。

  一直到深夜,我总算完成了第一批商品。

  女儿睡着了,我没开灯借着窗外一点点月光,登陆了整整三年没上线的账号,把新头饰的照片发了上去。

  深夜,手机开始了震动。

  有人赞了你的帖子。

  有人评论了你的帖子。

  有人赞了你的帖子。

  ……

  我仔细地读每一条评论,才发现当年我的粉丝竟然还有没走的。

  【呜呜,太太的东西白菜又好看,质量又好,我用了三年都没坏!】

  【终于更新了啊啊啊,蓝色的绿色的各来一对!我要安利给我的好姐妹~】

  【太太活啦!本自来水这不就来劲了,每样都来一个!】

  ……

  我逐一回复,加了她们的微信。

  看着聊天界面上的小红心和各种各样的表情包,还有十几二十块的转账提示,长久压在我心口的重量一下子松了。

  李林经常叫我废物,说我什么用都没有。慢慢的,我竟然也失去了作为人而活的勇气。

  可这些活泼的姑娘告诉我不是这样。

  原来我不是废物,我也不是没人需要。

  我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养活女儿。

  李林又发来一条短信,我看也没看就把它删除了。

  ……

  “哎,你手机响了。”阿梅倚在门边歪着头说。

  阿梅是我的合租邻居。

  我一直闷在家里,阿梅似乎对我很好奇,有时候她会来客厅看我编头饰。

  “你怎么不接电话?”阿梅问。

  我顿了顿,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我妈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

  “薛言,你是不是人,啊?告诉你老公,彩礼一分没有!要你弟弟卖房子,把你打死都不可能!”

  我默不作声,阿梅的脸色从惊讶变成愤怒。

  看我没反应,她抢过我的手机骂了一句“老不死的”,挂了电话。

  而为了那点钱彩礼,我妈宁愿我被打死。而嫁妆一分都没到我手里。

  当初,听说李林愿意出十六万,我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几乎是催着我出嫁了。

  我生孩子的时候,看到是女儿,第二天妈妈就走了。

  我拖着像被撕裂的身体,自己给自己换失禁弄脏的裤子。

  我一边编织,一边把这些说给阿梅听。

  她咬着烟,大红嘴唇一咧,忽然走进来坐在我边上,拿起桌上的材料摆弄:“这东西,怎么编?”

  我一愣:“这个编一个卖出去才赚八块钱。”

  阿梅满不在地翘起二郎腿学着我手上的动作,“他妈的,八块钱也比被那些油嘴亲来得好。”

  她的短裙耸上去,露出套着黑丝袜的大腿。

  在我搬进这栋楼的第三个月,阿梅成了我的第一个帮手。

  有了她,我应付下了日渐高涨的订货需求。

  我也知道了她的故事。

  她实际上才二十一岁,只是化着浓妆看上去像二十五六。

  读高中的年纪,她跟一个发廊小伙子私奔,说好的学手艺自己开店,不知怎么就被忽悠进了夜总会。

  小伙子对她很快没了新鲜感,除了过段时间问她拿钱,压根不见她。

  她终于感觉出不对,去向他讨钱时,被他伙同别人狠狠揍了一顿。

  要不是警察把她救了过来,她就会被活活冻死。

  那以后,阿梅就住进了这栋楼,几乎足不出户。

  浓妆和艳丽的衣服只不过是她的保护色,实际上,她更像个被吓破了胆的小姑娘。

  样子新颖,价格公道,发货及时,我的生意开始越来越好。

  阿梅鼓励我做直播,我答应了,谁知道反响绝佳,到了第七天就有一百多个订单。

  就在我对新生活充满希望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一张照片,从我商业账号上截的图,里面是我女儿的背影。

  另一条是一句话:【老婆,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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