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是我爱了很多年的人。
女人的美,在于蠢的无怨无悔。
我长叹一口气。
「程景,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在一起四年,程景对我极好。
我从小得到的爱太少,对于每一分爱意倍加珍惜。
我憎恶林南,可两相权衡。
或许眼前拥有的更重要。
可去医院见了林南后,我才明白,连爱都是流动的,更何况虚假的幸福。
二十年没见,她也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我。
「姐姐,看来你运气不错呢,被那样扔掉还好好活着呢。」
3.
明明是双胞胎,可我长得像木讷的爸爸,林南长得像妈。
生母看不上我爸,也连带着讨厌我。
我爸出意外后,她毫不掩饰对我的恶意,非打即骂。
林南最会揣测生母的意图。
会在我挨打前选好最粗的棍子,然后坏心眼地让我睡狗笼。
会主动监督不让我吃饭,然后在我饿得受不了时故意把排骨扔到地上。
最后生母破天荒地带我俩去旅游,林南吵着让我去买冰淇淋。
等我回去时,她们都不见了。
「可不是嘛,我命真好被富豪收养了。」
我把手上的包砸到她病床上。
「探病礼物,这包小票还在,转手能卖二十万,够你一阵住院费用了,别老伸手问别人的男人要钱。」
林南强撑的表情有些扭曲。
「你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她抬起手臂,故作炫耀地晃了晃。
我攥住她的手腕,手下的皮肤片刻就红了。
「手串你哪来的!」
林南还是笑。
「你知道还问我干吗?」
「听说这手串是跪着请的,姐姐,你对我真好。」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从前程景总是心事重重,我问他原因,他说恐惧和害怕。
我犯傻在泰国去佛前跪了三天,为他求了这枚手串。
程景红了眼,说会永远珍藏。
「他非要我带着,不过我不喜欢,这破玩意儿,谁稀罕。」
林南扯下手串,珠子四散到各处。
「姐姐,如果你心还是一样虔诚,跪着也是能把珠子捡回来的。」
林南漫不经心地发了条消息。
很快她给我点开一条语音。
程景的声音清晰可辨。
「不过是逗你开心的玩意儿,破了就破了,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心脏无声地裂开一个口子。
我抬起手,巴掌重重地落在了林南脸上。
走出病房的前一刻,林南突然阴恻恻地开口。
「姐姐,我把男友都让给你就不欠你了。」
「不过妈妈不要你,你以为其他人就会要你?」
她给我看了手机,很多和程景的亲密合照,完全不止一起长大的情谊。
大脑一片恍惚,我有些站不稳。
朋友发来消息说查的东西有了眉目。
「林南肾衰竭,程景一直在帮她找肾源。」
「你是不是太圣母了。」
「我在医院查到了三年前你匹配上的配型记录。」
4.
我死死地盯着那行字,几乎拿不稳手机。
曾经程景说我太操劳,每年都会带我体检,那个时候,我觉得有人关心真好。
可第一次体检血液就被拿去做了配型。
我从五岁被抛弃那天陌路的他塞进我手心里的一颗糖开始喜欢程景。
高中重逢,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
我本能地追逐我的月亮。
他一直不答应我,直到四年前。
「陆向北,真那么喜欢我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主动牵上了我的手。
我被巨大的惊喜砸中。
回家的路上蹦蹦跳跳失去了一贯的稳重。
我想真幸福啊。
我触到了我的月亮。
可手机上跳动着朋友的信息。
「对了,你妹是四年前检查出慢性肾衰竭。」
四年前。
我五感尽失。
我最爱的男友,和我在一起。
是为了我的肾。
5.
我近乎逃跑般买了最近的机票回家。
手机上日历跳出婚礼还有十天的提醒。
我盯着手机无声地笑,随后抑制不住地大哭。
程景晚上回来带着掩盖不住的怒意。
他不在意我肿起的眼睛。
拿起手中的包重重地砸在我的脸上。
那只包是我白天扔给林南的。
「陆向北!」
「拿钱压人?」
「你不过是被陆家捡回去的可怜虫。」
「你忘了你像狗一样在垃圾堆里捡垃圾吃的时候多恶心了吗!」
铺天盖地的痛意将我淹没。
那是我最狼狈的记忆。
我还没遇到陆家人的时候,只能在垃圾堆里捡东西果腹。
那时的程景每天给我拿食物让我记了很多年。
「你想让我给林南换肾就不恶心?」
程景脸色倏尔变得苍白。
「你知道了...」
一颗心跌到谷底。
我闭了闭眼睛
真丢脸,明明早就想到了。
「向北,她毕竟是你妹妹。」
「你能不能给她一个肾?」
他语气平常的好像在说给她一朵花一株草。
我生出了想笑的冲动。
「我妹妹?你不是最知道我讨厌她。」
程景只知道我讨厌我亲人,我因为在爱人面前羞于揭开伤疤,从未说得更详细。
可是此刻,我一字一句。
把母亲的虐待,林南的霸凌悉数道来。
每说一句,程景的脸色就白一分。
「不会!」
「我们一起长大,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你用不着诋毁?」
「再说小时候姐妹间打打闹闹很正常...」
他的嘴一张一和。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变得稀薄。
让我喘不过气。
我拿起茶几上的水杯,直直地朝着程景砸去。
「程景,她死了我最开心!」
程景堪堪躲开水杯,愤怒重新占据上风。
「总是揪着过去的小事不放,难怪你妈不要你。」
这是我心中的毒,一击即中。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
眼泪砸落在地毯上,又迅速消失不见。
「向北,我本来是想先给你个开心的婚礼。」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如果你不同意捐肾,我们的婚礼也没必要进行了。」
我胡乱抹开眼角的泪水。
「程景,你不会以为出了这么多事我还爱你要和你结婚!」
「甚至不惜拿肾去换,你贱还是我贱?」
程景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你不爱我?」
「你不爱我以前还像条狗一样跟在我身后那么多年!」
他说出的话,宛若利剑。
「是我眼瞎...」
程景脸色更黑。
「向北,我不想跟你闹到这一步的。」
「可我并不是毫无准备,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核心产品的数据,我想你养兄一定很感兴趣。」
「失败者是什么结果你应该知道。」
我站在原地,明明是夏天,我却感觉到了蚀骨的凉意。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6.
陆家领养孩子,任由大家厮杀,赢家继承家业。
失败的人大多被逼入绝境,债台高筑,不堪重负自杀的有。
被迫嫁给老头子联姻的也有。
陆家从不是失败了还能回去啃老坐享其成的家族。
程景见证了我一路走来多不容易。
我曾经陪客户喝酒,洋的白的啤的一起下肚,催吐后又继续回到酒桌。
程景来马路边上接我,踏着星光背我往回走。
他无数次恨自己不够强大帮不了我。
好像连那点美好也是假的。
「向北,我是真的爱你。」
「我手上也有你哥的东西,你移植之后,我也会给你,不会让你吃亏。」
恶心感从胃里开始蔓延。
他说爱我,也放不下林南,恶心透了。
可能对程景而言,爱从来不是单纯且唯一的命题。
「向北,我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
程景离开了别墅。
我任由自己躺在沙发上。
一闭上眼睛,这四年和程景的回忆搅得我不得安生。
两天,我哪也没去。
朋友给我发来消息,我看完后又浑浑噩噩地埋进阴影里。
直到两天时限的最后下午。
我给程景发了消息。
「带着捐赠协议过来吧。」
程景来的时候准备齐全。
我拿着协议,每个字都看得格外费力。
「程景。」
「嗯。」
「如果我怀孕了,你会不会还逼我给林南换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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