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众所周知,吊牌不剪不影响销售,但谁也没规定过吊牌可以弄多大的尺寸啊?

  试想一下,那些白嫖党若是穿上A4那么大的吊牌,去外面拍照逛大街,那可太丢人现眼了!

  然而陈晓雅听了直摇头:「蕊宝,我觉得不好。这样吃相有点太难看了。」

  一听这话,我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血压又飙升了。

  「陈晓雅你说什么呢?你跟我创业两年了,不知道咱家什么风格么!什么叫我吃相难看?」

  陈晓雅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看别人来拍咱家衣服,穿了几天,然后又退货,这说明什么?」

  我气得牙根疼:「说明她们没素质不要脸!」

  陈晓雅连连摇头:「说明你衣服贵啊!人家喜欢,想要,但又买不起。你说怎么办呢?」

  这话一出,我感觉我脑浆子都要被清空了。

  「怎么办?买不起就别买也别穿啊!」

  我凌一蕊做的就是中高端市场,没有消费能力的白嫖党,压根就不在我的客户范围里!

  所以贵是我的问题么?贵难道不是那些没钱还想虚荣的人的问题么!

  我越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陈晓雅,开始怀疑我们之间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存在三观不合的问题。

  她确实出身不算富裕,但我自认为相识这些年,无论是做同学做姐妹还是做老板,都没有亏待过她吧?

  她在外面失业走头无路的时候,我每月给她四千的工资,吃住工作都在我这间小别墅。

  她只负责线上客服工作,发货收货等杂事,日子过得也算是轻松惬意了。

  看她手里拿着的是二十几块的某奶茶,桌子上摆的是一端就大几百的盲盒,手机上个月才换的最新款苹果——

  哎?我大脑莫名激灵了一下。

  她这消费能力,好像有点超出收入吧?

  我顿了顿思绪,坚定表示巨型吊牌的事我肯定要尝试一下。

  有没有效果两说,提不提销量也两说,但再这么憋屈下去,我怕我先英年早逝了。

  爸妈常说家里不缺钱,可以容我自己折腾几年,但把命搭进去真的太不划算了。

  看我坚持要给厂商打电话做吊牌,陈晓雅依然不死心地劝我考虑清楚。

  最后,她甚至打开手机,给我刷了好几个小某书博主的号。

  「蕊宝你看这些人,穿着咱家的衣服,拍了这么多好看的照片,流量大着呢。」

  「我们这边睁只眼闭只眼,那边酒香不怕院子深,早晚会有很多优质客户真心实意来买咱们的衣服。但你要是弄个那么大的吊牌,不就等于摆明了要跟这些博主流量对抗?」

  「她们这些人,占不到便宜就会不爽,不爽就会给你使坏。你表面上是省了退货的麻烦,但时间久了这个损失是隐性不可预估的!」

  可就在这时,一条后台消息突然跳进屏幕。

  【亲,你家衣服真好看,朋友介绍我来租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看到陈晓雅嗖的一下抽走手机。

  3

  「什么消息?」

  我好奇问她,我没看清,就看到个出租两个字。

  我家的衣服坚决不出租,这是我立项创业的根本原则。

  因为很多设计都是我历尽心血的原创。

  高端和个性的东西一旦批量且泛滥,就会失去它的灵性和价值。

  「哦没什么,就一个客人,询价的。」

  陈晓雅口吻从容,手指飞快。

  放下手机,她依然还想我打消巨型吊牌的念头。

  可我摇了摇头,打住了话题。

  我说,流量广告和白嫖是两码事。

  真诚想要跟我们合作的博主自媒体,别说是借你衣服穿,就算是量身为你做一套赠送又能怎样?

  但那种拼多多名媛,你穿完她穿,你拍完她拍,连运费都要AA的,甚至狐臭什么的都沾在我汉服上,可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吧!

  一周后,我的巨型吊牌就做好了。

  死扣打的钉,只能剪断不能拆,一副能有人脸那么大。

  接下来几天,退货率是明显低了。

  虽然相应的拍售率也直线下降。但总体来说,拍的少了退的也少了,成交率和好评率明显是上升了一倍,长此以往肯定是往盈利上走的。

  可就在我开心这招初见成效时,出事了。

  那天外出办事回来,我一进门就看到陈晓雅哭丧着脸对着电脑,面前一条水绿色的汉服上,血淋淋的全是污渍!

  「蕊宝你可回来了!咱家衣服出事了!」

  我当时一惊:「出什么事了?」

  怎么衣服还咬人了?这么多血?

  陈晓雅把电脑屏幕反过来给我看。

  照片上,那客人脸上血淋淋的一道口子,能有三厘米长!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蕊宝,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别计较这一点小得失,你偏不听我的!」

  「现在好了,你弄那么大个吊牌,把人家脸刮花了!」

  「这不得赔个十万八万的,人家能罢休么?」

  说实话,看到那姑娘照片血淋淋的一张脸,我心里也是有点慌的。

  真要是我这A4一样的吊牌给划的,那可是毁容级别的伤残。十万八万都不一定够赔的。

  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

  这吊牌虽然足够大,但厚度足有一毫米。我下了血本的,跟厂家谈的纸都是进口的硬纸板。

  我不相信这种吊牌能把客人的脸刮成那样!

  4

  我冷静了一下,摇摇头。

  「她怎么证明是我们的吊牌弄的?报警了么?验伤了么?有没有回执给我发一下?」

  见我这么淡定,陈晓雅似乎有点急了:「我的蕊总啊,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行么?客人伤成这样,我们现在不管怎么都得先拿出态度来!」

  「这样,你先转我几万块钱,我跟人家好好道个歉,看看能私了不?」

  「这要真的闹到警察那,咱们这种像大刀片子一样的吊牌是不符合销售包装规格的,判我们一个危险品那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大手一挥:「你先别忙着赔。吊牌有没有危险又不是谁说了准的。你把她微信推给我,我亲自跟她沟通。」

  「你怎么还不信呢?」

  陈晓雅提高了声音,一改之前温软,嗓音变得尖尖的。

  「你这个暴脾气能是做客服的料么?我怕你一沟通不好,直接把人家逼到法院打官司了。而且这个吊牌怎么就没有危险?只要速度够快,扑克牌都能割喉呢!」

  我冷笑:「那你也讲了,得是速度够快。就换个衣服,为什么要用那么快的速度?美少女战士光速变身么?」

  我说这女买家说不定就是之前的白嫖党,这次捞不到便宜了,故意做戏来敲诈勒索。

  陈晓雅有些不耐烦了:「蕊宝你就别抬杠了,生意还想不想做了?现在客人脸都受伤了,我们好歹先把医药费赔了。回头吸取教训,别再弄这种吊牌玩抽象了。」

  我坚决摇头:「钱可以赔,但对方必须要说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受的伤。她要是说不清楚,我一分钱不会出。」

  「啊?我都答应赔人家了——」

  陈晓雅面露难色。

  我双手一摊:「那你去跟人家沟通反悔啊,反正我是再也不想当冤大头了!」

  几天后,我意识到那个客人貌似这就没了动静,于是主动找陈晓雅问情况。

  「哦,对方放弃索赔了。」

  陈晓雅看了我一眼,讲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几句:「她确实不是换衣服时弄的,而是骑马的时候弄伤的。她把吊牌藏在后面,外面搭了个披肩,出去公园拍外景。没想到吊牌跟披肩流苏缠住了,勾到旁边马身上了,摔下来被马鞍划了脸。」

  我忍不住笑出猪叫声:「那可怨不着我。我店铺里写得很清楚,衣物售出只限试穿,吊牌撕毁无效,外出借穿出现意外后果自负。」

  谁让她穿我的衣服去拍骑马外景的?!

  我打开电脑,把染血撕坏吊牌的衣服拍了个照,直接申请平台接入,拒绝退款。

  惯的她们,真是!

  如今我这一招占了上风,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在陈晓雅脸上看到跟我一样胜利的笑容。

  「晓雅?」

  我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陈晓雅还是之前那些话术:「没怎么,我就是担心你因小失大。」

  我拍拍她肩膀:「你不用担心,晓雅。把这些糟心事解决了,咱俩能有更多精力去忙别的。我出新品,你弄新号,年底咱们大赚一波,姐给你发奖金!」

  说到奖金,陈晓雅面上有些不太好看。

  「蕊宝,你能不能预支我一个月薪水?」

  在一起创业快两年,这是陈晓雅第一次在经济上跟我开口求助。

  5

  我急忙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没有,就这个月手头有点紧。这个花呗……还不出了。」

  陈晓雅呵呵了两声。

  我二话不说给她转了五千过去,想起她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样子,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哎,咱们创业起步,该省的得省点。姐现在也给不了你太高的工资,但好歹每个月不论盈亏,总没拖欠过吧?你自己也得有点规划。」

  「恩,我知道了,蕊宝谢谢你。」

  陈晓雅起身去楼下上洗手间,我也正准备回办公室。

  可就在这时,陈晓雅的工作电脑上突然传来了陌生的消息提示音。

  这个声音,好像不是我们某宝店铺后台的消息声?

  趁着她还在洗手间没回来,我凑过去,点开一个像某鱼一样的小众交易平台软件。

  客人:【你好,我已经在这个某宝的店里拍下了,现在直接把链接发给你是吧?】

  自动回复:【您好,我现在不在,请根据以下攻略流程操作,谢谢。】

  客人:【我看到了,在你这里拍下租金六百元。然后归还衣服的时候,还是在那边的店铺上,直接点七天无理由退货就可以了是不是?】

  我:「!!!」

  我颤抖着点开陈晓雅这个平台上的头像,清晰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代购代租蕊蕊国风原创】

  下面备注各种眼花缭乱的标签:工作室一手,租金低廉,包清洗。

  我颤抖着点开鼠标,看到她的主页上挂满了我工作室的各种衣服。

  按照品类和价格,进行了详细的租金分类。

  每次客人从我那边拍下,再把租金转给她,回头再在我那边账号申请退款?

  那一刻,我手脚冰凉,大脑宕机。

  难怪她那么反对让我用巨大吊牌?

  难怪她有着超越工资的消费能力?

  难怪她总是劝我忍忍算了,给人穿穿又不会怎样?

  难怪我一做巨大吊牌,她就连花呗都还不起了?

  陈晓雅,我拿你当姐妹哄,你拿我当傻子耍?

  我强压着心中怒火,蹑手蹑脚靠近洗手间。

  陈晓雅正在里面专心打电话,全然没有发现我靠近。

  「好啦亲爱的,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嘛。都怪凌一蕊奸得跟狐狸似的,吊牌上专门叫人做了防伪镭射,光制作成本就要十六块,我找了好几家图文店都设计不出来。」

  「不过好在收发货这里都是我负责,她不可能每一件都查的。」

  「你先跟那几个客人说一说,新上品的那几件比较俏手,租借要排队的。哎,你可别提伪造吊牌划脸的事了,越提我越来气——」

  「想不通这种富家女怎么越有钱越抠门?不但一分钱都没掏,还非得跟我要客人的联系方式,我给她个锤子啊!那聊天截图都是我找同一家图文店给P的。」

  「就怕她渐渐的要有警觉了,回头这生意做不长久呢。对了,我跟你说让你抓紧时间找买家,你问了没?」

  「她家衣服这么俏手,肯定有不少同行愿意出高价买设计。趁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怀疑我,偷她几张设计图还是很容易的。到时候最后赚她一大笔,咱俩结婚钱就有了!」

  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反而是冷静的。

  我听到陈晓雅在洗手间里说的话,原以为自己会像电视剧里姐妹撕逼一样冲上去,发疯质问。

  可我并没有。

  我回忆起自己跟陈晓雅相识这些年,最初是我喜欢她的个性,是我想跟她做朋友。

  我觉得自己家里条件好,所以对她处处帮衬,从不索要回报。

  我以为朋友之间就应该是这样。

  可我从没想过,或许陈晓雅根本就没有把我当过朋友。

  我的给予,我的付出,我的帮助,在她看来都是可以被当作冤大头来压榨的资源。

  她理所应当地吸我的血,依附在我倾尽全力当作事业来做的原创店铺上,偷偷赚得盆满钵满。

  我冷静地退开身子,若无其事回到二楼。

  我来到平日都由她来负责收纳整理的库存间,拉开最里面的一个抽屉,看到里面满满地堆放了许多巨型吊牌。

  跟我找代工厂做的大同小异,但细看打印粗糙,绝对不是同款东西。

  这大概就是她刚才在电话里,跟人提到的“她目前的办法”。

  鉴于我不会每件衣服都检查,所以她在发货出租衣物的时候,偷偷剪断了我的巨型吊牌,收回来以后,再换上假的。

  她的“出租”生意这么好,当然不想轻易被我破了局。

  那既然这样,我就陪她好好玩一玩吧。

  (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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