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的第一天,我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里整理花草。
在割草机的轰鸣声中,我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养父母一家在临市发生了意外,全家丧命。
我这个不受待见的养女,一下子成为了海州实业唯一继承人。
可当我颤抖的手握着笔,准备在律师提供的遗产分割协议上签字时,却被年轻的律师按住手腕。
我心中一沉。
不会吧……
难道被看穿了?
1
养父母带着他们的亲生儿子出门前,交代我今天务必把别墅院子里的所有花草修剪完。
不然晚上就别想吃饭。
我勤勤恳恳,不敢偷懒。
跟过去十年来的每一天都一样。
可尾号110的一通座机电话打碎了这种平静,我甚至来不及去关掉割草机的电源开关。
看着已经割秃的那块草皮,我叹了口气。
临市警方通知我,说我的家人在临市汇创游乐场发生了意外事故,在体验游乐场的过山车时,机器脱扣失控,三个人当场摔死。
我沉默了好久都没开口。
警察以为我受了刺激,一直在电话里安慰我,并希望我尽快去一趟,处理一下后续事宜。
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不应该啊……
他们的确该死。
但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死。
当下,一种莫名的感觉侵袭了我,通体冰凉。
等我赶到事发游乐场的时候,现场还在紧锣密鼓地处理进程中。
主办警官安排了一个女警察陪着我,靠近了警戒线。
总的来说,挺惨的。
现场诡异而血腥。
过山车脱扣的那一段整个砸在了地面上。
而七零八碎的钢筋贯穿了三具破败的尸体,面目全非,像极了糖葫芦串起的扭曲糖人。
残肢断臂随风飘荡,感官很是刺激。
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在忍不住地沸腾。
他们不再让我进去。
我跌坐在警戒线外,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求求你们了,让我看看他们行不行,也许不是我爸爸妈妈和弟弟呢,也许搞错了呢?」
警察姐姐安慰着我,温柔的手臂一下下轻抚着我的脊背。
「小姑娘,怎么就你自己来,你们家其他大人呢?」
「他们死得比较惨烈看不出什么,鉴于你还小,还是不让你认尸了,等会儿你跟我们回去,配合做个DNA检测就行。」
我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哽咽着半天才让自己的话连成句:
「我上学晚了一年,刚刚满18岁了,已经成年了,而且,我家里也没有其他大人了……」
「还有就是,我做不了DNA,我是爸爸妈妈的养女,从孤儿院领回来的。」
2
这家游乐场还没正式营业。
是养父许一海刚刚买下来,准备送给他亲生儿子许家铭的18岁生日礼物。
今天他们是来签合同的,顺便体验一下。
本来想着趁着暑假的黄金期,赶紧敲定后好正式营业大赚一笔。
可是现在,作为许家正式收养的唯一还活着的女儿,这游乐场是我的了。
想想就让人兴奋。
如果许一海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再气死一次。
警方还是很快地确定了许家一家人的身份,游乐场的监控清晰地记录了他们三个人坐上过山车的画面。
后续的处理就变得顺畅了许多。
初步定性为意外事故后,我拿着警方出具的死亡认定书,直接联系了当地的火葬场,将他们带走火化了。
全程不过三天。
等我再次拖着三只重得要死的骨灰盒,坐在别墅客厅里的时候,抬腿就踢掉了自己脚上的鞋子。
看着鞋子在半空中乱飞,划出自由的弧度,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十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我是许一海和李红兰在海州福利院领养回来的孩子。
来到许家的时候,我只有不到八岁,有些拘谨地看着他们身边站着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微笑着想要讨好他。
许一海介绍说,这是我的弟弟,许家铭。
我怯生生地刚开口叫了声「弟弟」。
可他却兴奋地笑着,一把薅住了我的头发,把我的头狠狠磕向了大理石的台阶。
鲜血糊了我满脸。
要不是他年纪小,力量不够,我想我的颅骨就会直接碎掉了。
许家铭笑得更满意了,不停地拍着手,指着我尖叫:
「好玩好玩,虐她比虐小猫小狗好玩多了。」
后来,我被烟头烫、被按进池塘里、被捆起来用小刀割后背……
只要是穿了衣服就露不出来的地方,我的身体遍布了狰狞的伤口。
当然,这只是冰山一角。
更大的罪恶在这十年间从未间断过,我就是许家一只苟延残喘的狗。
可是啊,我长大了。
一条狗也能长满獠牙。
在他们这次出发之前几天,我靠着从网上学来的技术,偷溜进车库,剪断了许一海的刹车线。
我没想过要逃脱,已经做好了被警察抓住,同归于尽的准备。
可老天居然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
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车子没出事,而他们却死在了自己的游乐场里。
我看着面前并排摆放着的三只骨灰盒,扯了扯唇角。
由衷地感谢,他们为了掩饰自己变态的罪行,从来不请保姆阿姨的做法。
真心省了不少事。
3
游乐场运营方的事故调查报告,在一个月以后出来了。
经过现场调查和专家研判,发现是一枚连接轨道的螺丝发生了滑丝松动。
经过监控的筛查,在事故发生前的一周内,都没有任何可疑的人靠近过那部过山车,而其间过山车也有园方邀请的部分社会试玩员使用过。
并没有发生任何的问题。
因此,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故不过是一场真正的天灾人祸。
皆大欢喜。
许一海的律师在这时找上了门。
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看上去并没有比我大多少,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海洲实业法律顾问助理。
所以我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审视的意味。
肖宴晨不以为意,简单地告诉我,他受团队委托,给我带来了许一海的遗产继承文书。
我点头接过来。
好家伙,五大本,整整一千多页。
「你是许一海先生在世的唯一亲人,而他生前并没有留下遗嘱,因此,按照常规约定,你将是唯一的继承人。」
我随意地扫了眼最后一页上的总价值,费了好大劲儿才压住自己的唇角。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肖律师。」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签字笔,便准备在文件的后面签字。
颤抖的手腕像是要飞起来。
却在下一秒,被肖宴晨轻轻地按住了。
我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却见他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挪过来,别有意味地对上了我的眼睛。
「许小姐,抱歉,刚刚接到通知,这份继承文件可能暂时签不了了,我们有律师在把许先生停放在临市的车子拖回来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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