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嘴嘲讽,「哪像你年轻力壮的,长相性格床上功夫都对我胃口……」
说罢,她便在我胸肌上玩闹地拧了一把。
自锁骨到人鱼线漫出一条蜿蜒撩人的红痕。
她说得对。
霍晚赢是退役运动员。
我是身残志坚的年轻企业家,拥有权力名誉地位,还有一位温柔体贴的妻子。
唯独没有一副健康的躯体。
顾明月受够了照顾我这个病人,我这个病像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哪天就半身不遂了。
可我跟她结婚五年。
从一开始看中她护士的身份,想找个无微不至照顾我的人。
我给了她我能给的所有。
她不再需要日夜颠倒换班,在老家的父母和两个弟弟也过上了幸福生活。
我给了她凌太太的名与实,给了她我所有的爱,还有一份保障她日后生活的遗嘱。
我知道自己不会长命。
为了不束缚她,我在遗嘱里把几乎所有财产都留给了顾明月。
跟她提起时,她还呸呸几声,让我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我是认真的。」
「要是我瘫痪后,哪天你遇到合适的人,我会跟你离婚放你自由。」
「或者你想等我死后再离开,我的遗产都会留给你。」
那时候她有多感动。
现在就有多兴奋。
胸前的一巴掌让我回过神来,看见顾明月正沉着脸,嗔怒的声音略带责备。
「都是你。」
「谁让你自作主张开车去撞他了!」她嘟着嘴埋怨,「现在没把人撞死,倒是半吊不吊地躺在医院里,遗嘱也没看到。」
我迟疑片刻,回望她。
「你看我干嘛!」顾明月抚上额头,「也没发烧啊!别告诉我你撞完车失忆了,不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了?」
见我还是一脸迷茫,顾明月没好气地翻身下床,穿戴整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失忆什么的都好,只要你别在警察面前乱讲话就行。」
「要不是凌至信蠢,撞车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报警而是打给我,我也不能飞车赶来销毁证据,把你从车座里拉出来。」
我怔愣,眼眶漫上一阵酸涩。
车祸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没看清对面开车的是谁,就被剧烈的震荡撞飞出了车外。
摔在马路上,下半身痛到麻木,断了的肋骨插进肺里,连呼吸一口都是剧痛。
我撑着一口气拨通了顾明月的电话。
只是想最后听听她的声音,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可她在听到我出车祸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原以为回光返照见到的顾明月,是假的。
没想到她是赶来销毁证据的。
销毁霍晚赢开车撞我的证据。
她以为我约见霍晚赢,是要以正牌老公的身份跟他摊牌,然后更改遗嘱。
顾明月不知道,我只是想见见那个男人。
在我还能行动之前,把我最爱女人的下半辈子交托到他手里。
2
约见霍晚赢的前几天,我在顾明月的手机里看到了一条购买记录。
一双价值不菲的限量版篮球鞋。
自从股骨头坏死后,腐坏组织压住了神经线,我连起身行走都有些困难。
根本用不着篮球鞋这种东西。
很快我便意识到了,顾明月在外面可能有别的男人。
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并没有像想象中的感到愤怒和难过。
有的只是这么多年来愧对妻子的心。
接下来几天,我请了私家侦探跟踪顾明月,发现她连着几天都跟同一个男人共进晚餐。
我拿到了霍晚赢的联系方式。
以顾明月丈夫的身份约他见面。
很可惜,我在约定的地点没见到霍晚赢,却在发动车子返程的路上,被迎面驶来的小车撞飞出了马路。
直到以霍晚赢的身份醒来,我才想明白他的意图。
从顾明月的嘴里,也拼凑出了当天车祸的全部真相。
霍晚赢把我约见他的事情告诉了顾明月。
两人担心奸情败露,生怕我一怒之下修改遗嘱,顾明月就让霍晚赢开车把我撞死。
可没想到棋差一招,在顾明月赶来销毁证据后不久,有热心路人报了交警,
我被送到医院抢救时还有一口气。
可笑啊。
我被戴了绿帽好几年,在发现妻子有外遇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为她铺平后路。
而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我也只想再听听她的声音。
没承想,顾明月竟然要我死!
「现在这种情况……」,顾明月跷着二郎腿,托腮陷入沉思,「凌至信躺在加护病房昏迷不醒,咱也不知道他到底改没改遗嘱啊!」
更可笑的是,她的丈夫正在鬼门关前徘徊,她心里想的只有遗嘱。
「应该没有。」
我分析道,「如果他已经改了遗嘱,就不会多此一举约见我了。」
「那天开车撞他时,没看到他带别的人来,说明他只是想跟我好好谈谈。」
「嗯。」顾明月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她思忖片刻,站起身在病房里来回踱步,似在认真考量着什么。
「我可以用我护士的身份,自由出入加护病房,顺便监视凌至信的情况。」
「就怕他哪天突然醒来,想起来撞人的是你,要报警的话还有我能稳住他。」
「不行。」顾明月顿觉不妥,摇摇头否决,「他已经知道了我们俩的事,一定会把我认成是跟你一伙的。」
「如果……他死了呢?」我接了一句。
顾明月愣在原地。
突然转过身来,凑近床边盯着我的脸。
「霍晚赢,你想不想要钱,很多很多钱?」
她勾唇笑笑,「一想到凌至信丰厚的身家即将归我,我就恨不得他立马断气。」
顾明月贴近嘴唇,在我额头印上一吻。
那个笑容,让人遍体生寒。
我记忆里的顾明月,是个小女孩心性的姑娘,亲吻会害羞、牵手会剧烈心跳,收到礼物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她会在我发病时心疼到落泪。
也会在我病愈后温一碗热粥,一勺勺吹凉送到我嘴边。
我曾以为,父母双亡成为孤儿的自己,一生都不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光。
可我在30岁事业有成、确诊强直性脊柱炎的第二年,遇到了顾明月。
她温柔善良,我把她当成我人生最后的救赎。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亲手推我进那无底的深渊。
「杀了他。」
月光下,顾明月的双眼闪烁着精光。
「既然他不肯死,那我作为妻子的,自然要送他一程了。」
3
我右腿骨折,住在十二楼的创伤外科。
而那个拥有我身体的凌至信,同样灵魂清醒,被困在一具残破的躯体里。
躺在七楼加护病房不能动弹。
我偷偷去看过。
床头柜上插满了我最不喜欢的百合花,保温壶里的是饭堂的寡淡例汤,放了很久已经冷透。
顾明月装成三好妻子的模样,在有人路过时细心喂食,给病人擦身。
无人时便会拧那具身体腰间的嫩肉。
指甲掐出红痕,她嘴里不住地咒骂,「你的命怎么就这么硬呢!」
「伺候你五年,我无时无刻不想把屎盆子扣在你脸上,跟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我恶心。」
「凌至信,你身上总透着一股死人的味儿,就是那种行将就木的衰败……」
话还没说完,顾明月就将一杯冷透的水「不小心」泼进病号服里。
那具身体的脖颈处,瞬间激起一圈鸡皮疙瘩。
霍晚赢被困在我的身体里。
是否也能感知到这份痛苦?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顾明月对我的恨意从何而来?
这么多年,家里一直安排有十数名仆人,我有专门的护工照料,自己也并非全然生活不能自理。
顾明月要做的,除了偶尔喂我吃饭,扶我到花园里走动外,其余时间不是在约见霍晚赢,就是在跟朋友逛街吃饭。
我自问没有对不起她。
除了没有一副健康的躯体外,我满足了她其余所有的要求。
可她却如此恨我。
恨到此刻「我」昏迷不醒,她都要变着法儿地折磨我取乐。
若是她知道,躺在那具身体里的人是霍晚赢……是她心尖上的白月光……
她会露出怎样震颤懊悔的表情呢?
那几天,顾明月不断跟我汇报着最新情况。
这具身体从入院时的破败,不断恢复直到刺激神经有了轻微的反应。
中途经历过一次偶然的缺氧,医生说患者颅内有积血,经过两次手术都无法全部取出。
这样的情况也许还会出现。
但病人求生意志比较强,把颅腔积血慢慢吸收,从而清醒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医生叮嘱家属要小心看护。
顾明月打电话给我,让我延缓出院时间。
「凌至信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也许突然就死了,又或许突然就醒了。」
「医生说了,他颅内有积血很容易导致脑部缺氧,造成脑死亡。」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顾明月断定,床上那人醒来后,本该属于她的巨额遗产就会化成泡影。
她想的全是我会怎么处置她。
但其实,我根本没有怪过她,在她决定开车撞死我之前。
她要亲自送走「我」。
但她不知道,那具身体里住的人不是我。
也不知道,我早偷偷潜入加护病房,在床头柜的百合花里藏了针孔摄像头。
更不知道,我的遗产她不会得到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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