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听见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老脸一红。

　　「啊，对不起，对不起，椅子不小心绊到了。」

　　「不是，是不小心绊到椅子了！」

　　4

　　出公司的时候，顾明司显得有些失落。

　　「纪经理，照这样，我岂不是每天都要加班了。」

　　我赶紧安慰他：

　　「怎么会，你第一次做不熟练很正常，后面会越来越上手的。」

　　「你看其他同事不都在下班前就能完成任务吗。」

　　看着小狗落寞的背影，我踮起脚，拍了下他的肩膀：

　　「刚出社会，有点挫折是正常的，相信自己，以后会越来越好！」

　　「还有，不用这么生疏，叫我晔姐就好了。」

　　叫姐姐就更好了。

　　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晔姐，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小伙子还挺有绅士风度。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有车。」

　　两人一齐来到路边。

　　一辆粉色兰博基尼的车灯亮了亮。

　　我眼角一抽。

　　他打开车门。

　　他坐了上去。

　　他趴在方向盘上冲我笑。

　　很暖。

　　但是我麻了。

　　僵持了五分钟。

　　我认命了。

　　心一横，跨上一旁的粉色爱玛，迅速逃离现场。

　　5

　　丢人，太丢人了。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有实力的？

　　一想到我比他大八岁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他开豪车我骑电驴。

　　窒息，太窒息了。

　　在床上翻滚了几十个来回，我拨通了远在大洋彼岸老板兼闺蜜的视频电话。

　　「林溪溪！你一定想不到我经历了什么……」

　　在我细致且声情并茂的描述下，林总猜出了那辆兰博基尼的车型，并信誓旦旦地告诉我——

　　那辆车比我的命还贵。

　　那头笑得花枝乱颤。

　　「人这辈子估计第一次吃猪脚饭，哈哈哈。」

　　「你拿到了人家的第一次，不亏！」

　　我心又死了一回。

　　她勉强正色道：

　　「真有你说得那么帅吗？希望我回来之前他没离职，高低要品鉴一下。」

　　「别说了，我现在就想把他开了。」

　　「别啊，人家怎么你了，不就是打击到你弱小可怜脆弱敏感的自尊心了吗。」

　　「放宽心，按照我的经验，这种公子哥，压根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

　　心更痛了是怎么回事？

　　「人就是体验下生活，你也别多想，该训训该泡泡……」

　　屏幕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麦肤色的歪果人。

　　好奇地看着我。

　　「hello？」

　　一双眼睛碧绿清透，睫毛跟蝴蝶翅膀一样扑闪个不停。

　　重点是。

　　他穿着一件白色背心。

　　鼓起的肌肉好像要把薄薄的衣料给撑破。

　　重点是。

　　肌肉上还挂着水珠，正缓缓往下流淌。

　　「我有点事先挂了哈！」

　　她挂得很快，我还是在最后一秒看到了。

　　男人搂着她的腰，结结实实来了个法式热吻。

　　死丫头，吃真好！

　　能不能给我也演一集！

　　6

　　公司茶水间。

　　顾司明把我堵在门口。

　　先是给我递了杯咖啡，然后眨巴着无辜的狗狗眼问我。

　　「晔姐，刚李艳姐告诉我，新人头一周就算完不成任务……「

　　「也不加班耶。」

　　「那昨天……」

　　他不是兴师问罪，不是意有所指，眼眸里只有疑问，只有对知识的渴望。

　　离得太近了。

　　这个身高差让我感到些许压力，有点喘不上气。

　　呷了一口咖啡，我稍微侧了侧身，跟他拉开距离，镇定道：

　　「昨晚我是打算喊你下班的，但是。」

　　「你对话术根本还不熟练！你自己也听过录音了吧，你觉得呢？」

　　小狗乖巧点头。

　　「所以，我把你单独留下，开小灶补补课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一点问题没有！」

　　他朝我露出八颗牙的大大笑脸。

　　还有一颗尖尖的虎牙。

　　中午的阳光太烈，眯着眼，我感觉前面挡道的是只萨摩耶。

　　「晔姐，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

　　小狗尾巴摇起来了。

　　「我在这也没个熟人，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

　　真没熟人吗？

　　他嘴巴甜，一口一个姐啊哥的，早就跟他们打成一片了，好不好！

　　但是。

　　他垂下眼，嘴巴微微抿起。

　　竖起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吃！我吃还不行吗！

　　7

　　当顾司明把他碗里猪蹄夹过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周围一下就安静了。

　　我看见有人筷子上的红烧狮子头掉了下来。

　　我赶紧挡住：

　　「谢谢我不吃你拿回去！」

　　他三分疑惑七分委屈地把筷子放下：

　　「可是昨天晚上，你明明说你最爱吃的就是这个部分。」

　　「昨天晔姐给我吃了，今天我也要给晔姐吃。」

　　我听到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有人咳嗽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杀了我吧。

　　战战兢兢抬头，他们已经全部挂上了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淦。

　　我承认之前对他是有些非分之想的。

　　但是在看到他开的车之后，这些想法已经统统化为乌有了。

　　有钱人，有钱男人。

　　都是渣男。

　　这是我妈告诉我的。

　　我可以玩玩而已。

　　但不能让别人玩我。

　　因为你不会知道，这些人的底线在哪里。

　　顾司明看着很单纯。

　　呵呵，骗不到我的。

　　现在的男人，太会装了。

　　8

　　顾司明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在酒吧看到他了。

　　在舞台上。

　　他弹着吉他，唱着陶喆的普通朋友。

　　有品。

　　跟平时的他很不一样，或许是酒吧昏暗的灯光。

　　他的脸一半藏在暗处。

　　有一种隐隐的阴郁气质。

　　我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很会唱歌。

　　声音清澈，富有磁性，唱r&b相当有感染力。

　　台下围了一圈妹子，拿着手机摇晃着当氛围灯。

　　也有男人吹着口哨：

　　「阿明，你声音怎么有点哑哑的？「

　　废话，一天五百个电话能不哑吗。

　　他眉毛往上微微挑起，随意地把头发往后一抓：

　　「现在不是流行烟嗓吗。」

　　女孩子们开始尖叫起来。

　　确实帅得有点不像话了。

　　我收回目光。

　　前两天刷微博，看到喜欢的小歌手要来这个酒吧演出，正好赶上休息日，就过来了。

　　结果碰上了顾司明。

　　旁边来了一伙人，很吵。

　　我正要挪位置，有个人说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文韬，这不是你女朋友吗？」

　　9

　　我前男友。

　　谈了一年，扭头跟某个公司女老板好上了。

　　我还记得分手的时候他说：

　　「没钱你泡什么弟弟？」

　　我看过去。

　　认得我的这个人，是他室友。

　　刚在一起的时候吃过一顿饭。

　　文韬跷着二郎腿，倒了杯酒：

　　「别瞎说啊，是前、女、友，再瞎说传到我宝宝那里，我撕烂你的嘴。」

　　我听闻，这个女老板很有钱，身家过亿那种。

　　今年快50了。

　　一口酒差点没憋住喷出来。

　　和文韬在一起，他就开始时喊过我几声姐姐，后面都是爱答不理的。

　　我还天真地以为，是不是我聊天时候语气不太好，让他生气了。

　　后来才晓得。

　　哦，原来是发现，我是个穷光蛋。

　　他那只翘起来的脚抖个不停，我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很熟悉，之前他有发过图片给我。

　　是一双全球知名品牌的限量版球鞋。

　　联名款，价格五位数。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不屑地嘲笑：

　　「看什么看，买得起吗你。」

　　然后一拍大腿，扭头对身边那伙人说：

　　「你们知道我之前过生日，她送我什么吗？」

　　「剃须刀！」

　　「笑死我了，直播间三百块钱！」

　　「她怎么拿得出手的！」

　　其实那双球鞋，在他发我图片之后，我就保存了。

　　确实攒了一段时间的钱。

　　准备新年送给他，当作我们在一起一周年的纪念礼物。

　　结果在圣诞节之前他就跟我说了拜拜。

　　正好，省钱了。

　　他又在那叫：

　　「当初看她视频号发的，开玛莎拉蒂，还以为是个富婆。」

　　「没想到是个装货！」

　　车是林溪溪的，视频也是她偷拍的我。

　　甚至那个视频号都不是我的。

　　他一个劲私信，搞烦了，林溪溪就把我微信推给了他。

　　是我眼瞎。

　　旁边有人跟腔：

　　「捞女是这样的。」

　　「别怪韬哥跟你分手，你没钱，他图你啥呢？图你比他老吗？」

　　「没实力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哈。」

　　「一个人来酒吧，跟韬哥分手后就找不到对象了吗？」

　　「就老老实实找个年纪差不多的老男人结婚得了，大一点其实也没事哈，反正你看着也不年轻了。「

　　文韬得意扬扬，腿抖动的幅度更大了：

　　「对了，这酒你付了没，情分一场，我请你喝了！」

　　一伙人笑得更大声了。

　　我正在思考手上这酒瓶，要以什么样的角度砸过去。

　　肩膀上搭了一只手。

　　我抬头一看。

　　顾司明。

　　光洁的额头露在外面，仔细看还有星星点点细密汗珠，左耳银色耳夹在昏暗光影中若隐若现。

　　仰头的角度看，他显得很成熟，喉结凸出明显，随着他讲话的韵律上下滚动。

　　看上去痞帅痞帅的。

　　他揽住我的肩，笑容迷人：

　　「这些是你朋友吗，宝宝？」

　　10

　　文韬腿不抖了。

　　瞬间我就反应过来了。

　　暗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叫什么就不告诉你们了，因为没必要。」

　　顾司明宠溺地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

　　糟了，脸开始发烫。

　　老天奶，这要不是演戏该多好！

　　文韬那帮兄弟里有个人叫了起来。

　　「这是阿明！之前一直在酒吧驻唱！我是你歌迷，能在我衣服上签个名吗？」

　　「给我也签一个，给我也签一个！」

　　什么情况？

　　气氛顿时变得好诡异。

　　文韬还在叫：

　　「我不信，你们俩看着都不熟，谁知道是不是你临时喊过来撑场子的。」

　　旁边围观的心碎女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也跟着喊起来：

　　「前天我问阿明他都说没女朋友的！」

　　一时间叽叽喳喳，我脑子愈发像团浆糊。

　　文韬灵机一动：

　　「你们要是真情侣，就亲个嘴！证明一下！」

　　我真生气了：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指挥？你谁啊你。」

　　顾司明扶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

　　文韬恶心的嘴一张一合：

　　「哦，果然是骗人的。」

　　「这里可是酒吧，别管情不情侣的都在亲，你说你们是一起的，还不敢打个啵？」

　　11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还有不少人举着手机。

　　我闭上眼睛，稳了稳情绪，抬头看向顾司明。

　　希望他能读懂我眼里的抱歉。

　　正要视死如归，他的手突然揽住了我的腰。

　　待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拥在了怀里。

　　结实的薄肌隔着薄薄衣料跟我紧紧相贴。

　　我却没法分神享受。

　　因为紧接着一抹温热就覆在了我的唇上。

　　他真的，亲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