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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见林旭的那年，我刚上大一。

　　他代表大三学生会在新生庆典上致欢迎词，白衬衫牛仔裤，干净的短发和英俊的五官，一下子就让我沉沦了。

　　可惜那时候，我只能把暗恋藏于深深。因为整个学院都知道，校草林旭的女朋友是隔壁外语学院的校花余婷。

　　两人从高中起就好上了，真正的郎才女貌，人人艳羡。

　　然而一年后迎来的毕业季，林旭和余婷就像很多毕分族一样，面临着择业考研出国甚至异地等严峻的考验。

　　两人具体经历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只是后来一次校活动的聚会上，我再一次见到林旭。

　　他瘦了好多，也颓废了。

　　如今天这样，他也喝得酩酊大醉，直喝到胃出血住院。

　　我听人说，余婷出国了，他们分手了。

　　于是我主动去医院看望林旭，给他煲粥养胃，无微不至。就这样，我们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为了留在这座城市，我甚至放弃了老家爸妈给我找的稳定工作，在这里做一条兢兢业业的苦逼设计狗。

　　他创业辛苦，经常不能按时吃饭，我怕他胃病愈加严重，甚至为他放弃了新区心仪公司的offer，只为了能在市中心租近一点的房子，每天给他烧一口热乎的饭菜。

　　诚然林旭是知道感恩的，也会对我渐渐用心，嘘寒问暖。

　　但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愿意带我回家见父母。

　　结婚的事，更是绝口没提过。

　　今年爸妈来这里看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把话跟林旭说透了。

　　说我已经二十八了，既然两人都谈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该谈婚论嫁了。

　　就这样，林旭终于答应今年春节带我回去见他的父母。

　　只是没想到，我舒晓蕾从来不是他幸福的终点，而是认命之后的妥协……

　　……

　　将林旭弄回公寓，他进门就吐了一地。

　　酒劲半昏半醒，他原地发起了疯。

　　「别走，婷婷别走，我错了……我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放开你的手……」

　　「我现在成功了，我有钱了。我买的这座大平层，能看到你最喜欢的摩天轮。」

　　「婷婷，你回来好不好？你送我的东西，我全都留着的，所有的……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你。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

　　他将我错认，大力抓着我的手腕，扯得我皮痧通红。

　　一字一句声声俱泣，我想如果我不是舒晓蕾，我本该很感动。

　　可惜，我是。

　　我操起茶几上的一壶凉茶，劈头盖脸浇他一身。

　　林旭像突然断了电的机器人，下一秒直接躺瘫到沙发上。

　　我站在这座装修一新的房子里，欲哭无泪。

　　三个月前，林旭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原来他背着我偷偷买了一套房子，装修精致，格局明敞。

　　他说这会是我们的婚房。

　　彼时，我还不知道那田园碎花的薰衣草墙纸是谁的心头好？

　　阳台上放眼望去的摩天轮又是谁承诺过的浪漫？

　　书房里上了锁的柜子里，又是谁送的旧鞋子，十字绣抱枕，以及球星的签名海报……

　　我看着卧室地板上摊开的旅行箱，堆满我的日用衣物，还有大包小袋的礼物。

　　给林爸爸的单反相机，给林妈妈的高档护肤品，给他哥哥嫂子小侄子，姑姑舅舅二表姨，几乎所有这次能见到的亲戚，我都精心准备了各种礼物。

　　这笔钱，花了我今年全部的年终奖。

　　打开手机，我一张张给礼品们拍了照，然后挂在了闲鱼上。

　　明明都是崭新的，却要折价一半以上，这让我肉痛不已。

　　所以我怎么才能把损失的钱弄回来呢？

　　我想了想，发了条消息给老板。

　　【陈总，我想申请春节加班。】

　　春节期间，嗯，三倍工资。

　　3

　　林旭宿醉醒来，头痛欲裂。

　　他想不起昨晚发生什么了，但下意识还是第一时间去找搁在茶几上的手机。

　　「蕾蕾，我手机——」

　　手机黑屏了，是没电了。

　　林旭扶着额头起身，看我正吃力地把两个大皮箱从卧室里搬出来。

　　「你带这么多东西走？」

　　林旭一脸错愕：「我们一共就待三天啊。」

　　我笑了笑：「买的礼物多。」

　　他不知道的是，这两大口箱子装了我在这里所有的私人物品。

　　我决定搬走了。

　　「不好意思，我昨天喝得有点多。」

　　林旭断片了，但依稀可能还会记得一些片段。

　　他有些无措地摆弄着已经黑屏的手机，问我，自己昨天没说什么吧？

　　我笑了笑：「你想说什么？要不你回去问问小张他们，兴许在KTV都给你录下来了。」

　　「这帮孙子。」

　　林旭狠狠吐槽，随后举了举手机：「对了，我手机……那个，充电线有吗？」

　　我看出他是有点心虚的。

　　于是我直接说：「昨晚我接了你一个电话——」

　　「谁？」

　　那一刻，我在林旭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燃烧希望的一股火苗。

　　我太熟悉了。

　　当初得知林旭分手，恢复单身的我，也是这样重拾热情的。

　　看着他到处找充电线，恨不能立刻开机查看的样子，我咬了咬唇：「是航空公司客服，问我那张机票什么时候可以跟你一起出票。」

　　林旭脸上的表情一僵，如霜打茄子一样褪了一层灰白。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点点头：「哦，我之前听说你们公司春节期间要安排值班的，我怕有变故，就没有马上给你办出票。」

　　我笑了笑：「那你还真是很有预见。确实，我春节期间真的要加班，老板临时通知的。」

　　林旭轻轻啊了一声，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那实在不行我也不回去了。我跟我爸妈说一声，我留在这陪你过年。」

　　「那怎么行呢？」

　　我摇头拒绝：「叔叔阿姨一定很盼着你回去的，他们会很失望的。这样，你自己先过回去，把我准备的礼物都带过去。我回头把票改签一下，初三再过去。」

　　林旭想了想：「嗯，那这样也行。」

　　我继续回房间收拾东西，余光看到林旭把手机插上了电。

　　人就蹲在插线板旁边，盯着手机什么时候开机。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迫不及待想要看什么。那一刻只觉得心里凉凉的，尸体暖暖的。

　　大年二十九，林旭叫了去机场的专车。

　　我送他到楼下，看着他把一大一小两个旅行箱装进后备箱。

　　我嘱咐他说，小的箱子是你的生活用品，大的箱子是我给家里人准备的礼物。

　　你要轻拿轻放，不要碰坏了。

　　因为里面的东西——

　　真的很重要的。

　　林旭吻了吻我的额头：「蕾蕾，你有心了。」

　　我躲开了他的亲密，生理性地抗拒在那一刻表现得更加真实。

　　我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就是不知道叔叔阿姨他们喜欢不喜欢。

　　林旭拉着我的手：「当然会喜欢，你这么好的女孩，他们一定很欢迎你能成为他们的儿媳妇。」

　　我心想，我也知道我很好，我也知道他们会喜欢我。

　　「好了，快走吧，别耽误航班了。」

　　我催促他上路，主要是因为，我叫的搬家车也要来了。

　　「你，你自己小心，晚上打你电话。」

　　林旭的车子消失在川流的马路尽头。

　　我拉上自己的两个大箱子，把家里的钥匙，门卡，全部留在了餐桌上。

　　琢磨着他差不多上飞机了，我发了最后一条消息给林旭。

　　是之前拍照截图他手机里的那一串陈情表白的聊天记录——

　　然后，拉黑。

　　我不知道当他下飞机后看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更不知道他打开行李箱看到那些礼物的时候，又会作何感想。

　　那里面，是我亲自装进去的——

　　本该收藏在他书房柜子里的最珍视的「宝贝」们。

　　有余婷送他的球鞋，签名海报，十字绣，亲手织的围巾。

　　有两人看过电影的所有票根，有他们去旅行时跟拍的相册。

　　还有一件发黄的白衬衫，上面一点殷红的痕迹像风干的初血，旁边是余婷亲笔签的名。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张夹着照片的打印明信片。

　　是我从外语学院的同学那里借来冲印的，那同学的学姐跟余婷一直有联系，知道她的近况。

　　人家在美国早已经结婚生子了，照片上的她现在已经是两个男孩的妈妈。

　　身材也因为习惯了长期的白人餐，而变得丰满臃肿了起来。

　　我不知道林旭心里的白月光会不会因为这张照片而变成一轮——

　　嗯，膨胀的满月。

　　但我想，是他教会我认清现实的。

　　礼尚往来，我也只是教他认清一下现实而已。

　　所以，不会吧？

　　不会吧？

　　他不会因为这样，就变心了吧？

　　林旭，他可是我心目中最专情的纯爱战士呢。

　　我一边签订了新的租房合同，一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