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雨夜,人行道上,纪聿桉像往常一样接了阿念放学,两个孩子走在前面。
他牵着江初月的手,眉眼带笑,眼神里是我不曾见过的温柔。
大货车失控的时候,纪聿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把江初月推到一旁的安全地带,然后立刻冲了出去。
就在那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抱住江辰就赶紧往回撤。
「砰——」
小女孩的身体被撞飞、碾过时,他们紧紧搂抱在一起,如同一家三口,庆幸着劫后余生。
我心如刀割。
我的阿念,平时是那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小女孩,唯独怕打针、怕吃药,最怕疼了。
甚至不敢想象,被货车碾压过全身的那一刻,她该有多绝望啊。
就像那句话,爱因差别而厚重。
纪聿桉厌恶我,也讨厌我生下的女儿,所以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选择了救白月光的儿子。
「林女士,您还好吗?」
从警局出来后,我掐了掐掌心,靠疼痛才勉强找回理智,一个人回到了冰冷冷的家。
收拾好行李,我平静地拨过去一个电话,心如死灰。
电话接通,纪聿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林舒禾,你又在闹什么?」
「阿念的事情,我已经问过警方了,就是酒驾的肇事司机不小心,只是一场意外!」
「我警告你,不要把脾气撒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我眸中的光亮仿佛在一瞬间堙灭了,半晌,轻轻说出一句话。
「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
纪聿桉的声音透着一股疲惫和烦躁,「林舒禾!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累了一晚上没有休息,没空跟你胡闹。」
「还有脸说,都怪你把辰辰给吓到了,非得哄着才能睡觉。」
我安静地听完他的话,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刚要开口,就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
「爸爸,快来陪辰辰玩小火车!」
爸爸?
那一瞬间,我如鲠在喉。
纪聿桉飞快地应了一声,压低声音,「先不说了,我这边有事。」
「这些天,你自己先冷静一下!」
「嘟嘟——」
电话被掐断,我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阿念的房间,仿佛下一秒那里又会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叫喊声。
眼眶中有什么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滑落,我缓慢闭上眼睛,像是认命一般。
阿念死不瞑目,而她的亲生父亲已经当上了别人的爸爸,陪着别人嬉笑打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胃里一阵翻涌的疼痛,我直起腰身,眼底宛如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一点浪花。
拖着行李箱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前,我打开手机,给他留言。
「离婚协议我已经放在桌上了,你签好之后寄给律师处理。」
拉黑、删掉号码,我走的步伐又快又稳。
从不质疑真心,但真心瞬息万变。
五年的感情到此结束,爱到最后,山高路远,全凭良心。
3.
一周后,禾安集团的总裁办。
好友岑雯坐在对面,一脸悲愤,「小舒,要不要我动用舆论力量,干死他们俩渣男贱女!」
「你最近多注意身体,阿念宝贝如果还在,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操劳。」
我签文件的手划了一道,又若无其事地换了支笔,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不了,公司的担子全压在我的身上。」
「岑姐,你是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有没有认识的律师,专门打离婚官司的?」
「我担心纪聿桉那边不松口。」
话音刚落,总裁办闯进来一个女人,趾高气昂又风风火火。
江初月踩着高跟鞋,面容柔美,眼神里却不再掩饰对我的敌意。
「林总看起来憔悴无比,是女儿死了,太难过了吗?」
「不要担心,这偌大的禾安集团,大不了以后让我的辰辰来继承呢。」
「哦对了,是聿桉让我今天来人事报道的,最低也给我安排个经理当当呀!」
岑雯起身,直接一巴掌甩上了女人妆容精致的脸蛋。
「我呸!」
「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还敢大摇大摆地来正妻面前耀武扬威?不要脸的绿茶婊!」
「一个人人嫌弃的垃圾败类,你什么档次也配在我们面前叫唤?」
江初月捂着发红的脸颊,目光向外瞥了一眼,下一刻,她直愣愣地跪倒在地上。
「我知道,聿桉经常照顾我们孤儿寡母,你心里不平衡,才会那样对我。」
「舒禾,我给你道歉,好吗?」
「求你原谅我,给我一个工作的机会,让我养家糊口……」
我还没从这场精湛的演技中回过神来,就见纪聿桉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他把江初月从地上拉了起来,眉头狠狠蹙起,压抑着火气,就是一顿指责。
「林舒禾!你又在做什么?」
「初月一个人带孩子已经够不容易了,你欺负一个柔软的女人算什么本事?」
「你不要忘了,在禾安集团,我也是有股份的!我说给初月的职位就必须给!」
看着他护犊子的模样,我的心轻轻颤了颤,却只是安静起身。
「什么时候,禾安改名换姓,姓纪了?」
「你更是不能忘了,这公司是我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软饭男是没有话语权的。」
纪聿桉有几分慌了神,他慢慢松开了江初月的胳膊,犹豫道。
「刚才,是我语气不好。」
「我就是看初月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宜城无依无靠的,作为老朋友,我只是想关照她一下,才给她安排了一个职位。」
「舒禾,你别误会,我们结婚五年,你难道还能不相信我吗。」
我神色冷静,并未有丝毫动摇,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嘲笑。
「到底是老朋友,还是老情人,你最清楚。」
我从桌上抽出一份文件,甩了过去。
看到封皮上的几个大字,纪聿桉脸上的表情一僵,霎时失神,抬手直接撕了个粉碎。
「离婚,你来真的?」
「你自小福利院出身,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是没有亲人的。」
「林舒禾,我们五年的情分,你全然都不在意了吗?」
我一步一步逼近他,眼神中的恨意一闪而过,「情分?」
「呵,那你有没有给过我的阿念一丝情分?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没关系,离婚协议你撕一份我再印两份,多的很。」
「但是,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我微微撩起眼神,目光寒意逼人,像刀锋般锐利。
「三天后,如果我看不到你签字,那咱们就走诉讼程序。」
4.
咖啡厅内,和代理律师协商完后,我松了一口气。
段云澈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身上总是带着几分少年气。
他是岑雯手下带的新晋歌手,经常跟我们一起聚餐,这次的律师资源也是他提供的。
「舒禾姐,你……要离婚了?」
我点头,轻抿了一口咖啡,「怎么了吗?」
「没怎么,」段云澈眸子里氤氲出一丝笑意,又补充了一句,「挺好的。」
起身离开时,却迎面撞上一个始料未及的人。
纪聿桉的眸子紧紧盯着段云澈,眼神中的敌意明显。
「他是谁?」
我抬眼冷笑,「纪聿桉,我们马上要离婚了,你管得着吗?」
男人一双漆黑的眼眸黯淡了下去,开口的声音带着几分挫败。
「舒禾,我不明白。」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我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纪聿桉的脸上。
「当然是因为你婚内出轨,还间接害死我的阿念。」
「放心,你和江初月,早晚付出代价,为我的阿念赔罪!」
纪聿桉面色铁青,捂住发红的脸颊,心情沉重如铅,放了一句狠话。
「你想好了,离婚后我立马就娶了初月,让你没有后悔的余地。」
「当时候,你可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甚至觉得他们俩无比般配。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我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纪聿桉脸色僵住了,眉心狠狠蹙起,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林舒禾,说实话。」
「我还挺怀念你朝我歇斯底里质问的时候。」
我掀起眼皮子,淡淡开口,「受虐体质,那你还真挺贱的。」
还记得,江初月离婚带着孩子回国的当天,他抛下正在高烧不退的阿念,大张旗鼓地去接机。
争吵在那天无休无尽。
我把家里所有东西都砸了个遍,披头散发光着脚就是一顿怒骂,像个疯子一样。
男人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语气非常不耐烦,「林舒禾,差不多就得了。」
「在孩子面前也不嫌丢人现眼。」
真可笑,而现在,他却挺怀念的?
我从回忆里抽身,揉了揉眉心,和他安静地对峙着。
「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了,我们民政局见。」
擦身而过的瞬间,纪聿桉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嘴巴一张一合,企图挽回。
下一秒,我的手腕被另一个人握住,扯到了身后。
他用一张湿巾温柔地擦拭着我的手心。
我抬眼,眸中疑惑。
段云澈只是浅浅地弯了弯唇,眉尾轻扬,「擦擦手。」
「挺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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