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在我看来，与其说祝依依是病人，倒不如说她像个疯子。

　　白天祝时州不在的时候，她便张牙舞爪，经常死死地瞪着我，盯到我心里发毛，甚至突然发疯尖叫，开始到处砸东西。

　　祝时州从公司赶回来，她在他怀里才冷静下来。

　　我惊魂不定地提议：“老公，她这个样子，我感觉还是去看看医生最为妥当。”

　　而男人急于安抚妹妹，不耐烦地吼我：“你懂什么呀，依依就是没安全感而已。”

　　他看向我的眼睛里还有怀疑，“我妹妹之前从来不会这样，该不会是你对她做了什么吧？”

　　我心中大呼冤枉，我一个走动都困难的孕妇好吃好喝地招待她，结果刚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就被全部摔到地上。

　　本以为祝时州回来会给解决对策，却发现他满心满眼都在妹妹身上。

　　我才意识到。

　　曾经宠我爱我的丈夫，好像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了。

　　为了安抚祝依依，他带她出门散心，将我一个人丢在家中。

　　我就这样神情落寞地从白天等到晚上，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两个人好像都喝了点酒，祝依依脸红扑扑的，面上带着兴奋，全然不似白天的发疯模样。

　　她的脸几乎要贴到祝时州脸上：“哥哥，你下次还带我去好不好？”

　　祝时州笑着抚摸她的头：“好，依依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他送祝依依去客房休息，回到卧室时，我看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新枕头，瞬间变了脸色：“老公，你要做什么？”

　　“哦，忘了跟你说。”他满不在意的样子，“依依晚上睡觉害怕，这几天我都会陪着她。”

　　“你大着肚子也别瞎折腾了，自己赶紧睡吧！”

　　我突然感到鼻眼酸涩。

　　他也知道我大着肚子，只是比起他自己的妹妹，根本不算什么。

　　我跪坐在床上拉他衣袖：“老公，能不能不去......”

　　从恋爱到结婚整整五年，我就没有自己一个人睡过觉了。

　　五年时间足够养一个习惯，我习惯了祝时州温暖的怀抱，习惯了听他轻微的呼吸声，习惯了打雷害怕的时候，埋在他颈窝的安心感觉。

　　看到我的样子，祝时州似乎有些动容，退回来揉了揉我的脸。

　　他神情是那么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发凉：“阿茹，依依还是小孩子，你让让她，从小就是我带着她睡觉，有我在她会安心点。”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以示安抚，然后不带任何犹豫地走了。

　　我虽然难过，但想到已经深夜了，还是休息要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正迷迷糊糊睡着时，突然听到客房里传来了调笑声。

　　祝依依声音又尖又细，“咯咯咯”的声音像电影里的恐怖音效。

　　再想到她白天死死盯着我的样子，我全身汗毛倒竖，鸡比疙瘩连片地起来，同时脑中异常清醒，几乎一整晚没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终于憋不住给丈夫家里打电话，想要询问一下祝依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事啊，小茹，依依那都是老毛病了，过一阵就好了。”婆婆不甚在意。

　　她还说，小时候就是她哥哥把她捡回家的，要不是哥哥，她早就冻死在外面了，所以对哥哥有依赖性也正常。

　　我心中突突狂跳：“他们不是亲兄妹？”

　　3

　　我大力拉开客房门的时候，祝依依正埋在丈夫的胸口，像我平时那样抱着他睡觉。

　　似乎被我的动静吓到，她瑟缩一下，直接将腿架到他身上。

　　祝时州浑然不觉，被吵醒后，他不耐地看向我：“阿茹，你又怎么了？”

　　我强忍着怒意，上前去把祝依依拉到一边，扯着丈夫的衣领质问：“她根本不是你亲妹妹！”

　　“不是亲妹妹你还和她一起睡觉？祝时州，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男人似乎是对我的话感到讶异：“那又怎么样？依依不是亲生的，但和我亲妹妹没区别啊。”

　　他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姜茹，你他妈脑子里在想什么？！”

　　情绪激动之下，他直接将我推到地上。

　　“你思想未免也太龌龊了吧！我小时候就带着她睡觉，现在怎么不可以？”

　　“你们小时候几岁，你们现在又几岁？”

　　我怀着孕本就容易情绪激动，加之昨晚没睡好觉，现在再看到这样的场景，突然整个人就爆发了。

　　“她现在这样不是好好的吗，我就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我嘶吼着，情绪整个崩溃：

　　“她有病就去看病啊，干嘛要像鬼一样缠着你！祝时州，你现在眼里还有我吗......”

　　祝时州目光落到我捂着小腹的手上，眸中划过一丝不忍，想扶我起来。

　　就在这时，祝依依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开始在床上打滚。

　　祝时州慌神，翻身抱着她安慰：“依依不怕，哥哥在呢。”而后他对着我大吼，“你把她吓成什么样了？你能不能快滚！”

　　他粗暴地提着我的手臂把我赶出房间。

　　从那天之后，他不准我出现在祝依依面前。

　　可当我尽量待在卧室里不去招惹她，他们却没打算放过我。

　　祝依依自导自演地把自己锁在房中，祝时州便深信这是我的手笔，对我再也没有过笑脸。

　　“祝时州，你就这么相信她？”

　　“她是我妹妹，我不相信她难道还相信你吗？”他一向温柔的眼眸，在面对我时显出深深的厌恶，“姜茹，我知道你怀孕不容易。”

　　“但你能不能少作妖了，我很累的。”

　　他一点都没意识到，他的疲累，原本就不是我造成的。

　　他却将所有的因果，全都加诸于我身上。

　　祝时州，你有没有想过，突如其来的感情变化，我也会好累。

　　我不仅累，还难过得想死。

　　4

　　或许是因为最近情绪激动，我能感觉到腹中很不安稳。

　　我经常在半夜疼得缩成一团。

　　这天我疼出了一身汗，下意识想去抱枕边的人，手摸过去，却发现空空如也。

　　我忘了。

　　祝时州不在旁边很久了。

　　本来一开始说，祝依依来家中只是借住，过段时间病情稳定了就会回去，不会打搅我们的生活。

　　可是，她的病好像永远不会好。

　　她就这样一直霸占着我的丈夫，霸占他的人，甚至他的心。

　　一连三个月过去，我从之前的暴躁不安，开始逐渐地冷静下来。

　　我恨祝时州一心扑在他妹妹身上而疏忽我。

　　可潜意识里，我还是期待着等祝依依走后，他能待我如初。

　　更何况，孩子是没有错的。

　　我要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就算没有祝时州，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让孩子健康成长。

　　这个时候，我像全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将依靠和希望全部寄托在孩子身上。

　　祝时州不让我激怒祝依依，我便避着她。

　　她发疯找他，我也再不插手。

　　我自动过滤她眼中的炫耀得意，过滤自己心中的不满。

　　连祝时州偶尔都会缓和对我的态度。

　　他以为我是释怀了，放下心来，更加肆意宠着祝依依，只要她需要他，他可以好几天不来看我一次。

　　也可以因为想要讨她开心，经常陪着她一起恶作剧。

　　我被坏掉的淋浴水龙头浇得全身湿透，他们只是在旁边笑。

　　“依依，你就要多笑笑，哥哥喜欢看你笑。”

　　他们之间深厚的兄妹情连我也要被感动落泪。

　　我常常想问问祝时州，是不是在他心里，我永远是那个无足轻重的外人而已？

　　腹中又一阵绞痛传来。

　　我回过神，顿感不妙，手顺着向下去摸，摸出来几点血。

　　那瞬间，我如坠冰窖，大脑一片空白，惊慌失措地拿起手机给祝时州打电话：“老公......”

　　他很久才接，那边还传来祝依依撒娇的呓语。

　　我强忍着疼痛，但眼泪大把大把掉下来，声音也忍不住哽咽，“送我去医院吧，我现在好难受！”

　　“怎么回事？”他压着声音问。

　　“我也不知道，刚才开始就突然很疼......”

　　话没说完，便被那头的尖细的女声打断了：“哥哥！你不要依依了吗！”

　　祝依依哇哇哭起来，祝时州便抱着她哄，良久后才发现还在通话中，烦躁地对我道：“没什么事就算了！你大半夜吵得我和依依都睡不好觉。”

　　“有事！”我心急如焚，怕他真的不管我，“就送我去个医院，你实在没空的话，帮我叫个救护车......”

　　“姜茹，不就怀个孕，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男人的声音轻蔑讽刺起来，“我妈当初怀我怎么就一点事没有，你最近还没折腾够是吗？！”

　　“看来是我之前把你惯的太没样子了！你闲在家里也不挣钱，你知不知道叫救护车要多少钱！”

　　“再敢打扰到依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进医院！”

　　我听到他说完去安慰祝依依的声音，“别难过了好不好，哥哥已经教训过她了。”

　　电话挂断，我心中绷着的一根神经也随之咔嚓断掉。

　　就像被破碎的玻璃扎进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刺痛心脏。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我的孩子......

　　神情逐渐恍惚，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