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不用」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承渺就很夸张地捂住嘴后退了两步。

  「OMG」

  差点摔倒,幸好被后面的同学扶住了。

  同桌好心解围,「渺渺这是没站稳?」

  承渺并不领情。

  「她的眼睛那好大一块疤,你们不觉得很丑吗?」

  此话一出,刚才还热闹的教室鸦雀无声。

  班长把刚从承渺那里拿到的巧克力放回了盒子,接着越来越多的同学把巧克力还给了承渺。

  同桌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我刚吃了,明天再还你一块。」

  承渺不解,刚才还跟她有说有笑的同学怎么瞬间变了副脸色。

  当淬了毒的视线朝我射过来的时候,我知道她这是把一切归咎于我了。

  我不理会她,继续写我的数学题。

  此后的几天,承渺从家里带来了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甚至妈妈的签名,都没人要了。

  承渺把签名纸丢了一地,黑色皮鞋在每张纸上都跺上印子。

  「Youbullyme!」

  承渺哭着跑出了教室,还是班长,叹了口气放下笔,追了出去。

  他在操场找到的承渺,她正倚坐足球进球门旁边,把脸埋进双腿里抽泣。

  「如果你知道许愿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就不会说出她不漂亮那样的话了。」

  班长抱腿坐在承渺旁边,视线飘向远方。

  「因为那块疤,她从小就被她妈妈丢掉了,一直跟着姥姥和舅舅一家生活,有一次,就差一点,她就死了。」

  06

  那年,我才八岁。

  一场风寒后我一直咳嗽,舅妈昧下了妈妈抚养费,不肯送我去医院,姥姥没有实权,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后来我咳出了血,整个人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眼睛都睁不开,舅妈这才急匆匆把我送到医院。

  很巧的是,那天病人很多,护士又不小心把我和一名肺癌患者的病历弄混了。

  于是舅妈得到的结果是,我得了肺癌。

  我听见她在病房里开着免提大声和妈妈打电话。

  我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妈妈的声音了,可是输着液脑子晕晕的,我把指甲狠狠掐进肉里逼自己清醒。

  舅妈说:「你女儿得了癌症,治不好了,你赶快回来把她接走!」

  喜悦的火苗却在我心里悄悄燃起,我甚至感激起这场病,因为我终于能见到妈妈了。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

  「渺渺马上要演出了,这是她的首秀,很重要。」

  「亲女儿都快死了还忙着养别人的孩子呢,你不回来,她就一个人死在医院里。」

  犹豫之后,妈妈退了一步,「李娟,你再照顾她几天,钱的话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舅妈的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浇灭了我刚燃起的火苗。

  我知道,妈妈不会回来了。

  07

  「你告诉我这些,要做什么?」

  承渺迷茫地看着红了眼圈的班长。

  「她就因为眼角的一块疤,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了十多年,而你却当面嘲讽,你觉得合适吗?」

  班长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爱才需要理由,不爱并不需要,」承渺露出那对招牌虎牙,「更何况她那种情况本来就不适合上台,妈妈把希望和心血都寄托在我身上,有什么问题?」

  班长喉结滚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就是她妈妈收养的那个孩子?」

  「Bingo,」承渺露出狡黠的笑容,「本来心情还很糟糕的,多亏你给我分享这段轶事,原来妈妈这么爱我呢。

  「对了,我想那个女孩自始至终都没说她是舞蹈大师的女儿,可能是因为她自己都觉得不配吧,因为她那块疤,真的很丑。」

  班长想追上去,却被我拉住。

  「没关系的。」

  我轻轻说。

  刺耳的话,比起那些实打实的痛苦和磨难,简直不值一提。

  只是,我没想到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见到了妈妈。

  她戴着墨镜,见到我才浅浅拉下来一点,露出褐色的眼睛。

  「我们谈谈。」

  我不理会她,自顾自往前走。

  直到我一只脚踏上公交车,她才明白我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而是真的忽略了她的存在。

  一向优雅的妈妈如绑匪般把我拽下车,墨镜掉到地上,露出她那张狼狈不堪的脸。

  她惊恐地看向四周,确认没有媒体后才压低声音:

  「小愿,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没什么话想和妈妈说的吗?」

  08

  「以前有,现在没了,」我的声音里透着缱绻和冷漠,「而且师父才是我的妈妈,请你自重。」

  妈妈冷笑了一声,「我自重?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你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女儿,我甚至可以告她拐走了你。」

  「那你去告啊,去和警察说前八年你一共见过我几次,和我打过几通电话,又是如何在知道我的死讯后,心安理得又毫无波澜地在国外陪伴你的养女长大!」

  妈妈被我吼得红着眼睛,嘴里只是喃喃重复着:「怎么可以这么跟妈妈说话呢?」

  接着她发现周围人被我这一嗓子吸引来的不少,又仓皇拾起墨镜戴上。

  我记得很清楚,在我很缺爱的童年时光里,妈妈只给我打过一通电话,是在我六岁那年。

  她问:「你现在穿多大码的鞋子。」

  还问了我的喜好。

  我以为妈妈要在我生日的时候送我一双水晶鞋。

  于是我等啊等,好笑的是,那天只有姥姥一个人记得是我的生日,给我准备了一个小蛋糕。

  吹蜡烛的那一刻,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我告诉自己,妈妈一定是太忙忘记了。

  可是,后来我在网上看到,妈妈牵着一个漂亮的女孩的照片,女孩脚底穿的正是我日思夜想的水晶鞋。

  那则新闻的标题是:

  「人美心善舞蹈艺术大师周情主动领养因车祸去世师姐的女儿,给六岁孩子一个幸福的家。」

  我才知道,原来那双鞋,从一开始就不是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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