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幕?”
她的语气有些转变,还带着一点被冒犯的嫌弃。“我完全没有印象,是你认错人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信不信我再把你揍一顿。”
刚刚被我揍了的保安,强迫我松开手,嘉悦被簇拥着离开,之前站在她身边的小助理,恨铁不成钢地对我说,“你死定了,得罪了乐姐,你别想在公司混了。”
一个月前,我刚入职这家经纪公司做宣发,选择做这一行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做这个时间相对自由,还能公费跑全国各地,我能有更多的时候去找秦嘉悦。
“你不知道傅司屿多宝贝乐姐,她要是告你一状,你明天就得滚出W市。”
我不知道傅司屿有多喜欢嘉悦,但我想应该是是很喜欢很喜欢吧,否则不会在事业发展最好的时候,向全世界宣布婚讯。
但我也喜欢嘉悦,同样很喜欢很喜欢。
3
我和嘉悦的初遇是我家小区门口。
十四岁的女孩,被继父打的浑身都是伤,她蜷缩成一团,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男人可不惯着她,像拎小鸡仔样的把她揪了起来,“拖油瓶,让你带弟弟都带不好,你跟我滚,老子可不养闲人。”
她继父是个胖子,力气很大,瘦削的嘉悦被他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行人很多,看热闹的也不少,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阻拦。
那时的我还是少年,刚安葬完母亲,身上仅剩的两千块,是我全身上下仅剩的钱。
“打小女孩算什么男人,你有本事跟我打呀。”
我并不是想英雄救美,只是经历了太多事情,心理上的创伤需要发泄,而她的继父刚好成为了我的发泄对象。
没想到的是,那男的还真有本事,一点不客气的把我狠狠揍了一顿。
后来嘉悦拉着我一起逃到警察局,她看着我浑身都是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我疼得很,怕她难受,还硬撑着安慰她,“哭什么,小爷我一点都不疼。”
最受不了女人在我面前哭,毕竟我一直觉得让女人流泪的男人都是孬种。
“以后你就跟我混,你那个继父再也不敢打你了。”
后来嘉悦真的搬来了我家,反正她那个不靠谱的母亲和成天喝醉酒打人的继父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我替你做饭,替你洗衣服,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没事,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咱两正好做个伴。”
我们靠社会救济才有书读,嘉悦很好,她说不能白吃包住我的,所以经常给我做饭洗衣服。
晚上我打零工回来,她会给我煮一碗红豆汤,“趁热喝吧,对身体好。”
我有时逗她,说她是我的小媳妇,她佯装生气,扬起拳头打我。
直到我们双双考上大学那年,她才提出,“安幕,我真的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我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在她脸上浅浅亲了一口。
世界很安静,我只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可这些我脑海中绝不会忘却的画面,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
4
我在化妆间“骚扰”嘉悦的事情,到底还是被捅了出去。
领导找我谈话,劈头盖脸把我一顿臭骂,介绍我进来的小叶脸都快笑僵了,“误会,都是误会,乐乐不是也没生气吗,我们好不容易招到个能用的人,这次就算了吧。”
走出经理办公室时,小叶狠狠瞪了我一眼,“下次再出这事,我铁定不帮你了。”
“她就是秦嘉悦。”
小叶清楚我的情况,也知道我入职这家公司的目的。
她叹了口气,“无论是或不是都不重要,她已经不记得你了,况且……”
她的目光透过我,看到我身后出现的嘉悦,用很小声音默默补充了一句,“她马上就是别人的妻子了。”
嘉悦也注意到了她,两人很热情地攀谈。
“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安幕。”小叶替我们介绍。
我看着嘉悦的脸,用尽全力也克制不住身体的微微颤抖,“之前不好意思了,我是安幕。”
嘉悦很自然地主动伸出手,“没事,小叶跟我解释清楚了,你好,我是钱佳乐。”
之前的我一直笃定,嘉悦肯定还活在这世上,她可能只是迷路了,亦或是失忆了,反正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她见到我,就一定会想起我,想起我们的曾经。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可现实却给了我致命一击,她的笑变得礼貌疏离,看我的眼神和陌生人之间毫无区别,我的胸口没由来的一阵刺痛。
“我听说你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爱人,她跟我很像吗?”
我该说像吗?
其实我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到头来,我还是只轻轻点了点头,“有点……”
“佳乐。”
她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男人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用鼻尖在她发梢的位置蹭了蹭,“怎么不在休息室等我?”
嘉悦害羞地勾住他的胳膊,“等着急了,所以出来看看。”
我认识这个男人,是她现在的未婚夫,傅司屿。
5
他看向我,没什么表情,“走吧,还没跟王姐说那件事呢。”
“你还没说啊?大笨蛋。”
嘉悦依偎在他怀中,嗔怪地吐了吐舌头,转而看向我和小叶,“提前告诉你们好了,这次演唱会大获成功,我和阿屿商量,请公司同事去国外的小岛度假。”
“等度假结束,我们就要筹备婚礼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以单身的身份出去玩,你们一定要去啊。”
“结婚?”
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度过那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小叶后来告诉我,当时我整个人待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几乎要握出血来,神情呆滞到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老板亲自出面,要求每位员工都要参加这次团建,我不想搞特殊,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当然更多的原因,更来自于不甘心,我不信嘉悦会忘记我,或许多和她接触接触,能唤醒她的部分记忆。
傍晚,所有人都在海边看落日,我帮着服务员一起准备烧烤要用的食材。
“你怎么不去玩,待在岸边多没意思。”
我没想到傅司屿会主动与我搭话,之前化妆室的“闹剧”,他肯定也有听说,现在能毫无芥蒂地跟我聊天,实在是让人意外。
“没事,快弄好了,等下就可以吃。”
“我是在山上救回佳乐的。”
傅司屿随手拿起一罐啤酒,自顾自地说道,“找到她时,她应该是昏迷很久了,身上都是伤,进icu抢救了很久才慢慢醒了过来,可她醒来后不记得所有的事情。”
“整整一周,她没开口说一句话,明明声带没有受到影响,可她就是不肯说一句话,我一靠近她她就躲,好几次甚至试图自杀?”
“自杀?”
我大惊,如果不是因为遭受到特别可怕的事情,为什么她会不愿意说话。
傅司屿用起子开了瓶啤酒,他递给我后,又给自己开了一瓶。
“我花了将近两个月,才获得了她的信任,终于愿意说话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上,为什么会受伤,还有失忆的原因,我至今都没找到答案,不过……”
傅司屿转头看向我,他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想,既然是痛苦的回忆,她忘记倒是一件好事,你说对不对?”
我听懂了他的暗有所指,努力忽略心中泛起的情绪,认同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6
“你们在说什么,开饭了吗?”
嘉悦小跑着过来,整个人眷恋地扑在傅司屿背上,温和地朝我笑笑。
“没,我在发请帖。。”
傅司屿郑重其事地递给我一份白色的信封。
“下个月6号,一定要来。”
很真诚的邀请,我接过信封,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开来看,果然是白色的请帖,封面上有丁香花的图案,两个人的卡通形象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风格典雅清新。
“请帖很漂亮。”我喉结滚动了两下,嗓音又哑又沉。
傅司屿望向我,“谢谢。”
薄薄的一张纸像是扎在我身上的利刃,我痛的几乎要窒息,可还是强撑着笑意,“你们先聊,我去叫其他人。”
转身离开的瞬间,耳边还传来嘉悦的撒娇声,“不是说好用珍珠白吗,这个颜色好像不太对。”
从小她就喜欢白色,特别是珍珠白,她告诉我,等我们结婚了一定要办白色主题的婚礼。
“到时候请帖要用白色的,布景也要用白色的,喜糖还要用白色的。”
“行,都听你的。”
“啊,你不会觉得用白色的喜糖很可怕吗?”她对我做了个鬼脸。
“哪里可怕了,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老婆喜欢最重要。”
我把她抱入怀中,“大不了我们自己把糖给吃了,不便宜给别人。”
那时我们做了一切婚礼的设想,却独独没想到相伴终生的人不会是对方。
吃完晚饭,有人提出要去不远的清吧喝酒,我推脱身体不舒服,先一步回了房间,腿部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了,我疼的倒吸一口气,想拿药却一不小心把药给掀了下去。
“我来吧。”
小叶推门走了进来,她叹了口气,替我捡起药。
“我还以为你会忍不住。”
“有什么好忍不住的。”
或许之前我还有唤醒嘉悦记忆的想法,可现在没有了。
我指了指在不断恶化的小腿,“她找到了比我更好的人,我总不能把她拉回过苦日子吧。”
7
来岛上的第二天,我听说嘉悦住院了,傅司屿的助理悄悄告诉我们,好像是因为她做梦,梦到了她失忆前的一些事情
“能恢复记忆不是好事吗,怎么你们脸上的表情那么沉重。”
有年轻的小孩问道。
“废话,万一有个什么白月光之类的,那她和傅哥就结不了婚了。”
“就是就是,傅哥爱她爱的要死,万一真出了幺蛾子,后果不堪设想。”
我沉默不语,直到小叶出现,叫我去一趟医院,她顿了顿告诉我,“是佳乐让你去的。”
我去的时候傅司屿不在,只有嘉悦一个人坐在病床旁的飘窗上,她的背影和过去很像,窄窄的肩膀,细瘦的腰肢,我总心疼的想让她多吃一点,可她不肯。
“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减肥,只是我们生活费上少用一点,你打工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为了供我们两个人读书,我一天要打三份工,有时间就去送外卖。
嘉悦很心疼,我总安慰她再撑一撑,等我们都毕业了,日子会好过起来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参加毕业典礼,人就不见了。
“安幕?”
我听到她说话。
“我想起来了,安幕,我认识你。”
- Aa Aa Aa
- A A A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