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嗡嗡。」他的嘴一张一合，吐沫星子都感觉要飞我脸上了，但我一个字都听不清。

　　那个人伸出手臂将我挡在身后。

　　「她听不见，请你离开。」细小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我好像听得清面前的人说话。

　　「嗡嗡。」

　　他转过身郑重地对着我比划「他说他是你丈夫，要跟你说事情，是真的吗？」

　　「算是真的。」我笑着谢谢了面前的人，并请他代替我遛一下好好。

　　他接过绳子，担忧地看着我，一步三回头，我笑着比划让他别担心。

　　「嗡嗡。」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听不清你说话。」我面无表情地打字给他。

　　他看着我张嘴「嗡嗡」，随即皱眉打下了「为什么？」

　　「不知道。」不是我敷衍他，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越来越听不清他讲话了，直到那一句「哑巴」我彻底听不清了。

　　「跟我回去，我找人为你治疗。」

　　我直接摇头拒绝了他的要求，如果治疗有用那我早就好了。

　　气氛到了冰点，单语又问了这个问题「为什么？我是为你好！」

　　「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但是从他震惊又疑惑的表情已经表示出他听不见我的声音了。

　　既然他已经失去了传声筒的作用，我自然也没有了回去的必要。

　　6

　　我转身想走，但又被他拉住。

　　「那个男人是谁，你是不是因为他才想跟我离婚。」单语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我被他的想法气笑了，用力挣脱开他的束缚，删除了和他的对话框，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好，慢一点！」细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像是厚厚云层里照进来了一缕阳光。

　　好好横冲直撞的扑向我，趴在我的腿上。

　　「你还好吗，没事吧？」眼前的人担忧的比划着，眼睛紧紧盯着后面的单语，警告他不要靠近我。

　　「没事，谢谢你。」我很感激地望着他，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竟然会将我护在身后。

　　「以后我还能摸好好吗？」

　　「当然可以！」

　　单语的出现，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但也让汀全出现在了我的生活里。

　　汀全非常喜欢好好，那天过后他每天都会守在路边等着我牵着好好出来，而我和他也成了朋友。

　　汀全说因为想帮助更多的人就自学了手语，还邀请我一起去参加了无声聚会，在那里我看到了即使听不见也能绚烂的人生。

　　完全不像单语所说的「你出去，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你就在家里待着吧，我是为你好。」

　　急促大力的「嗡嗡」声，从门那里传来，我打开门不出所料出现了单语的身影。

　　「跟我回家，我跟那个女的已经断了。」

　　7

　　单语举着打好的字不耐烦地盯着我。

　　「爸妈他们都很担心你。」

　　「我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我比划着手语，突然想起来以前单语仗着可以听清我的话，从来不愿意学手语，看到我在学的时候，还会说「学这个干嘛，我替你说就行了，浪费时间。」

　　真庆幸当初没被他所谓的甜言蜜语完全冲昏头脑，我还是学完了手语，不然连脱离他和别人交流都成困难。

　　「你在说什么，我看不懂。」单语皱着眉看着我比划。

　　「她说她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我的新翻译官出现了，带着给好好买的零食疾步走过来，挡住了单语凝视我的眼神。

　　「嗡嗡」单语的声音很冰冷。

　　「我是墨语的朋友，她现在不想看到你，请你离开。」汀全的声音温柔却有力量，像是春天的风。

　　「嗡嗡」

　　「我不让。」

　　虽然我听不清单语在说什么，但汀全越来越生气的语调让我多多少少能猜到。

　　我拉了拉汀全的衣服，跟他比划「让我来，我可以。」

　　「真的吗？」汀全虽然怀疑地看着我，但还是退到我的身后，看着我表达。

　　「你走吧，爸妈那边我会去说。」我打字给单语看。

　　「你到底在闹什么，我说了我赶走那个女的了，你还要怎么样？」单语噼啦啪啦的，打字声都能传到我耳朵里。

　　「我没有闹，跟她没关系。」

　　有时候的寂静无声，往往让气氛越来越燥热，单语直接上手抓着我的胳膊往前拖。

　　「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汀全狠狠拍掉他的手，推着他往外走。

　　「嗡嗡。」单语敌不过汀全，看着我和汀全大喊大叫，甚至大打出手。

　　8

　　以前觉得帅气英俊的爱人如今却面目狰狞，好像被撕下了面具一样。

　　我关上门，将「嗡嗡」声全部挡在了外面，浑身颤抖。

　　过往的种种浮现在眼前，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单语这样，早在他不耐烦的给我转述爸爸妈妈的话的时候，从当初他敷衍地回应我问的问题的时候，从他说「我是为你好」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的人。

　　只是我不愿意承认，我将自己的眼睛也蒙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不能听，不能说，也不能看只能依附他存在的废人。

　　「咚咚咚，墨语你还好吗？」汀全的声音将我从恐惧的漩涡里拉了出来，好好一下一下舔着我的手。

　　我扶着门把手，慢慢起身，打开了门。

　　单语已经走了，只留下破碎的花盆，像我的前半生一样满地狼藉。

　　我看着汀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一次让他见到了狼狈不堪的我，还让他因为我受伤。

　　但没等我想好，猝不及防的拥抱包裹住了我，我躲在汀全的怀里，从那天听到单语说我是个「哑巴」到现在，第一次哭了。

　　「不怕不怕，他走了，我会陪着你的。」汀全像在哄小孩一样，拍着我的背，念叨着。

　　可是他不知道，我听得清他的声音，每一声都很清楚就像当初的单语一样，我哭得更大声了。

　　直到好好的「汪汪」声，止住了我的泪水。

　　我发现我可以听清好好的声音了。

　　「你好点了吗？」汀全为我擦干净了泪水，比划着。

　　「谢谢你。」我又一次向他表示了感谢，如果没有他，我真的可能会被单语直接拖走。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汀全笑着回应我，让我也忍不住笑了。

　　好好叼着落在地上的花送到了我的面前，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一滴雨落下，紧接着无数滴一起，掉落在地上，帮我冲洗院子，冲掉单语来过的痕迹。

　　所以事情也没那么糟，我还有整个后半生可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