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这个人一向吃软不吃硬，更何况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

　　我问舅妈要了表弟的病历，带去给导师看。

　　导师是业内有名的大拿，说不定能给出更好的治疗方案。

　　把病历给导师前我先看了一眼片子。

　　片子阴影不大，而且并没有发生转移，似乎并没有严重到要换肾的地步。

　　可看着舅妈一副表弟马上就要命不久矣的哭丧脸，我只能压下心底的狐疑。

　　导师看了病历后也很疑惑：“你表弟只有左肾有阴影，而且阴影不大，你确定你舅妈说你表弟已经严重到换肾的地步了？”

　　表弟是舅舅家的独苗，舅妈生他时难产伤了身子，之后很难再有孩子，一向把表弟看的比眼珠子都重要，脚趾头割破了个小口子都能给他弄把轮椅推着走。

　　但换肾不是小事，总不能这种事情也夸张化。

　　导师十分严谨：“你最好让你表弟再来我们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或许是他们交上来的资料有漏洞，也可能是检查结果有误。”

　　“癌症面前可开不得玩笑！”

　　舅舅带着表弟来到我们医院是脸拉得比驴都长：“又做检查，检查不用花钱啊？”

　　“不会是你们医院故意坑钱吧？”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敷衍道：“你要是不想让你儿子死，最好乖乖听我的。”

　　舅舅眼一瞪，刚想骂人就被舅妈扯了一下。

　　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我看着检查结果只觉得荒缪。

　　表弟的确得了肾癌，不过是早期，完全可以通过手术切除治疗，压根就不需要换肾。

　　我把检查结果告诉了舅舅，原以为他们会欣喜若狂，可舅舅斩钉截铁地开口：“我们不切除，就换肾！”

　　4

　　我被舅舅的无知震惊到了。

　　反倒是一旁的导师什么稀奇古怪的鸟都见过，十分耐心地向他们解释换肾不一定好，光术后的排异反应就可能要了表弟的命，再说，表弟压根也用不上换肾。

　　舅舅面色铁青，死活要让表弟换肾：“我们家就这一个独苗苗，肾切了一半他还咋传宗接代，就要换肾，我儿子要有一个完全健康的肾。”

　　舅妈也扯着我哀哀哭泣：“楠楠，你弟还这么年轻，他的肾不能有问题啊，切一块肾那不成残疾人了。”

　　“你都是医生了，不能挑个好点的肾给你弟换上吗？”

　　原来他们主张换肾是为了让表弟留后，我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现下就一个念头：圣母就会吃屎。

　　一时的心软之后是变本加厉的得寸进尺。

　　我把病情结果跟治疗方案掰碎了一点点跟他们分析哪种方案是最好的，再说即使切掉一部分肾脏也不影响表弟的生育能力，可舅舅舅妈充耳不闻。

　　他俩就跟鬼一样缠上了我，念咒似的在我耳边嘟囔：“给你表弟挑一个好肾吧，挑个好肾吧……”

　　我耳朵都要被念出血了。

　　甚至就连我上厕所的时候舅妈都能堵到我厕所门口哭着让我给表弟弄个肾。

　　那几天我都便秘了。

　　惹不起我躲得起。

　　刚好医院最近有下乡义诊活动，我果断申请了名额。

　　眼见我软硬不松口还躲着他们，舅舅舅妈又找上了我的导师。

　　5

　　两个人堵在导师的诊室里，“啪叽”就跪下了，死活要让导师给表弟找个肾源。

　　我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保安还没来，舅舅舅妈两个人一人抱着导师的一条大腿正哭天抹泪：“我儿子的肾不能缺一块啊，你是我们家楠楠的老师，本事大得很，找个肾不是轻轻松松，救救我儿子吧……”

　　边说舅舅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往导师裤兜里塞去：“老师，一点小意思，你看那个肾能不能挑个好一点的……”

　　他俩以为这是菜市场卖猪肉呢？

　　难看的不是导师的脸色，而是我暗淡无光的前途。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肾上腺素飙升的状态下我力气大涨，怒吼一声，一手一个把两个人从导师的腿上扯开。

　　人是扯开了，导师的裤子也烂了。

　　眼见自己要走光，导师只得丢下一句：“你处理好”，捂着脸匆匆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舅舅从地上爬起来，扭头看向一脸愤怒的我，不满地呵斥：“我早说女娃娃没用，连换个肾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得我跟你舅妈下跪送礼求人。”

　　我本来处在爆发边缘，硬生生地被舅舅给气笑了：“是啊，女娃娃没用，我不是什么缅北小公主，弄不来肾源。”

　　“你有本事，到现在还跟自己的老母亲挤在一间屋子里，靠女人养活。”

　　“你那么厉害，你搞个肾源出来我看看，搞不出来我看不起你！”

　　我劈手夺过舅舅没送出去的红包。

　　舅舅舅妈一个好吃一个懒做，手里压根就没存款，果不其然，红包里厚厚一沓，全是一块钱，中间还夹着几张白纸。

　　我把红包撕开，冷笑道：“你这么有本事，就送人这样的红包啊～”

　　等周边群众看清红包里的东西后，脸上都露出鄙夷的神情。

　　舅舅舅妈脸色涨得通红。

　　下一秒，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