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周五放学，我照常回家。

　　我爸阴沉沉地坐在沙发上。

　　自从被抓到出轨，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抄起茶杯狠狠砸向我，然后一脚把我踹倒在地。

　　一边打我，一边骂我白眼狼。

　　「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撺掇你妈跟我离婚？」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小畜生！」

　　我妈起先还作势要拦，结果被我爸吼了一嗓子。

　　「你生的好女儿，不管教管教，我看她是要翻天。今天你要是敢拦我，我就跟你离婚！」

　　我妈立刻不吭声了。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因为是女孩，我爸从小就不待见我。

　　他打我，我不难过。

　　可为什么我妈不阻止？

　　她在一旁伤心地擦眼泪，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打得遍体鳞伤。

　　「老子还没死就惦记上老子的财产了？」

　　「小崽种！」

　　我快被打死了我爸才收手，看了眼哭哭啼啼的我妈，烦躁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的气运都被你哭没了。」

　　他啐了一口，「晦气！」

　　我全身都疼，仰躺在地上，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耳边是我妈低低的抽泣声。

　　如果有力气说话，我肯定要骂一句——

　　「妈的，智障！」

　　4

　　我的房间被翻得乱糟糟，所有证据都被我爸拿走了。

　　我咬着牙给自己上药，我妈在旁边长吁短叹。

　　「棠棠，你以后听话点，别惹你爸爸生气。他一生气，就更不想回家了。」

　　「你也别怪妈妈，不离婚也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完整的家。」

　　「妈妈都是为你好。」

　　我真是谢谢她。

　　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我刚刚差点被打死。

　　她看我没附和她，不高兴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非看着你妈离婚你才高兴是吧？」

　　「少给我甩脸色！成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难怪你爸不喜欢你。」

　　我一脸麻木，仅剩的那点期待在她一声声数落中消失殆尽。

　　爱离不离，反正婚姻不幸福的人又不是我。

　　深夜，我趁着她熟睡偷看了她跟我爸的聊天记录。

　　她不仅把我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我爸，还深情地表了个白。

　　「闺女哭着求我离婚我都没离，一心一意想跟你过日子，我多爱你啊！你快跟外面那个断了吧，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口——

　　「妈的，是真的智障！」

　　出轨家暴的爸，精神不正常的妈。

　　考上大学后我一定要远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家。

　　可偏偏，我爸觉得我挑衅了他的权威，停了我的生活费。

　　5

　　高三关键期，这时候停掉我的生活费无异于毁掉我。

　　我给他打电话。

　　他说：「你已经十八岁了，以后生活费自己想办法。」

　　我着急得想哭，「马上就要高考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冷笑：「蛊惑你妈跟我离婚的时候不是挺有办法的吗？」

　　我回去找我妈。

　　我妈说：「棠棠，要不这书你就别念了。你爸说了，如果我敢给你生活费，他就跟我离婚。」

　　哪怕已经对她彻底失望，我还是觉得心寒。

　　我强迫自己冷静。

　　哭没有用，只能在她最在意的事情上做文章。

　　「妈，我爸有个私生子你知道吗？」

　　我妈一听，尖叫道：「什么？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我冷眼看着她发疯。

　　「那个私生子已经上初中了，我不继续念书，将来怎么比得过他？」

　　「妈，你难道就甘心让外面的私生子和小三夺走我爸全部的关注吗？」

　　「我现在的成绩考A大没问题，到时候我爸面上有光，说不定就愿意回归我们这个小家庭了。」

　　她果然动摇了。

　　我适时认错，「妈，我错了。之前是我想岔了，你跟我爸离婚，不就便宜那个小三了吗？」

　　「你早这样，也不会惹你爸生气。」我妈抱怨了两句，松了口：「我让你小姨给你打钱，你别跟你爸说。」

　　她抱着我，一副慈母的模样。

　　「好孩子，你可得给妈妈争口气啊！」

　　6

　　原本想着上了大学就远远躲开，不掺和他们的事，没想到我爸做得这么绝。

　　既然这样，那就都别好过了。

　　高三的最后阶段，我更加用功，如愿拿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打听到我爸今晚在帝豪酒店谈生意，我拿上通知书出了门。

　　晚上十点，他跟合作伙伴在酒店门口话别。

　　「爸！」

　　我跑上前，高兴地说：「我考上A大了。」

　　我爸愣了愣。

　　他的合作伙伴纷纷夸赞。

　　「嗬！老唐，你闺女出息啊！」

　　「A大啊，我家那个要是能考上，祖坟都得冒青烟。」

　　「我闺女今年也上高中，可得跟你取取经。」

　　没有人不喜欢挨夸。

　　我爸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飘飘然。

　　第二天就带着礼物来看我了，还说要给我办一场盛大的升学宴。

　　「都、都听爸爸的。」我表面乖巧地笑了笑。

　　心里却冷得像冰。

　　无非是想利用我博名，装什么慈父？

　　吃饭时，他给我夹了一只虾。

　　我受宠若惊。

　　「棠棠啊，之前的事，你不会怪爸爸吧？」

　　身上的骨头隐隐作痛，我强行压下濒死的恐惧感，乖顺地说：「之前是我不懂事，惹爸爸生气了，以后不会了。」

　　他以为我吃够了苦头，终于学会听话了，哈哈大笑：「棠棠长大懂事了，真是爸爸的好女儿。」

　　我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爸爸，你放心，起码这几年，我会乖乖做你的好女儿的。

　　7

　　自从考上A大，我爸回家的次数变多了。

　　饭桌上，我们其乐融融，是温馨的三口之家。

　　我面不改色地吃掉了他夹给我的虾。

　　我妈说：「棠棠这孩子啊，像你，打小就爱吃虾。」

　　晚上，我在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

　　我海鲜过敏。

　　给我夹菜的爸爸不知道。

　　张罗了一桌子海鲜的妈妈也忘了。

　　有时候觉得她还挺可怜的，把自己的全部都捆绑在男人身上，为男人而活。

　　我从她身上窥见了一个女人悲哀的命运。

　　并告诫自己，永远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上大学后，我一有空就去公司找我爸。

　　有时候给他带我妈精心准备的饭菜，有时候给他看我在学校拿到的荣誉。

　　他特意在办公室添置了一个展柜，专门放置我的奖状和奖杯。

　　员工们都羡慕他有一个好女儿，合作伙伴也纷纷称赞他教导有方。

　　大二，我如愿进入公司学习。

　　大学学的金融，凭着优异成绩和高超情商，我结识了不少人脉，给我爸的公司拿下了几个大单。

　　合作方夸我年少有为。

　　我说都是我爸教得好。

　　他们转而羡慕我爸，说他后继有人，以后公司交给我不愁发展。

　　我爸满脸笑意，似乎非常赞同。

　　可我知道，他的公司只会留给他在外面的那个儿子。

　　我并不着急，不居功也不出头，本本分分做事。

　　我爸放心地把更多项目交给我。

　　当年帮我调查我爸出轨的那个私家侦探仍受雇于我。

　　我删掉他给我发的消息，冷笑。

　　有人要坐不住了。

　　8

　　我爸的小三叫沈佳，三十多岁，看着温温柔柔的。

　　听说我爸现在很器重我，特意过来敲打。

　　「女孩子太优秀会没有男人要的，你这么强势，将来三十多岁都嫁不出去。」

　　这好像是一句很恶毒的诅咒。

　　在她的逻辑里，女人一定要依附男人。

　　一个女人不结婚，那她所有的价值都是没有价值的。

　　我微笑反击：「沈女士资质平平，不也三十多岁没嫁出去？」

　　她顿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闭嘴！」

　　我满脸无辜：「我说得不对吗？」

　　沈佳瞪着我：「你爸会跟我结婚的！」

　　我反问：「是吗？」

　　我太了解我爸了。

　　他不会离婚的。

　　他怕我妈闹。

　　我妈是个疯子，闹起来轻易收不了场。

　　公司正在准备上市，这时候曝出公司老板出轨小三抛弃原配的丑闻，他这两年塑造的好父亲形象就全毁了，上市肯定会受影响。

　　更何况，他现在需要我，总得给我点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