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想我会永生难忘。

　　直到公鸡打鸣，晨光初晓，阿妈才彻底没了声。

　　整整一夜，她哭求、谩骂、到最后只会哀嚎。

　　和我每一次被打的时候一样，嚎得很大声。

　　天彻底亮起来的时候，我发现妹妹已经不见了。于是我翻身下床，抱出了躺在绒毯子上含着手指的弟弟，分开他的腿看了一眼。

　　这是我第一次抱弟弟，以前都是阿爸阿妈和奶奶轮流抱着他，不肯撒手一秒。

　　除了多个小茶壶嘴，别的也没和我有什么区别嘛。我这样想着，撇了撇嘴，把他丢在床上。

　　他含着手指咯咯咯地看着我笑，含糊不清地说着：“死，死，死。”

　　我没理他，翻了个白眼走出了房门。

　　在黑暗中呆了许久，猝不及防，晨光刺到了我的眼睛，让我眯了眯眼。

　　阿妈可能到死都不明白，怎么死的不是我这个替死鬼，而是她。

　　我笑了笑，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是以前妹妹总爱哼的一首曲子，我和她都只会哼这个。

　　她怕是早就忘了，妹妹死的时候是被她从房顶丢下去了，头朝下，自然眼睛也朝下，只能看见下边的东西。

　　如果阿妈没想过让我替死的话，昨天她还真的死不掉呢。

　　屋子里一道长长的血痕扭曲着延伸到外边，是阿妈被妹妹拖走的时候留下的。我沿着血迹走出去，在猪圈里发现了阿妈。

　　猪圈里已经没有猪了，但她依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把脸啃得坑坑洼洼，眼珠子和肠子都掉出来了，散了一地。我不小心踩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差点摔了一跤，抬起脚一看，原来是阿妈的舌头。

　　阿妈最终也到猪圈里陪着妹妹了。

　　没多久后，道士又来了我家，听说我阿妈死了，他叹息一声。

　　“这回怨气已了了。只是那男童常年被童女鬼缠身，煞气入体，只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我不在意，向道士说了声谢谢。

　　道士摇摇头：“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然后径直走了。

　　其实，道士见到阿妈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她造下的孽。

　　他初来村子里的时候，第一个晚上妹妹便托梦找到他。他是修行之人，被迫沾染了因果，就必须帮妹妹消除她的冤气，让她得报血海深仇。

　　后面的一切，什么替死、什么符咒、什么弟弟被煞气缠身，都不过是我与他做的一场戏罢了，一场故意引阿妈自食恶果的戏。

　　是他根据梦里冤魂指给他的路线找到了妹妹的头颅，剪开了封住她双眼的线，又埋回去装作无事发生，用他抹在弟弟额头上的血指引妹妹回到这里。

　　后来，我成了孤女。

　　家里一连死了三个大人，几乎绝户，还有童女鬼索命的传言，让村子里没有人愿意照顾我。

　　几经周折之下，我被村长送到了省城里的福利院，又辗转被一对教书的老夫妻收养了。

　　他们给我起了个新名字，我觉得很好，比大丫好听。

　　我的新名字叫，思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