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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我只觉得背后渗透了冷汗。

　　我放大了我妈刚拍的那组照片，那红白相间的月饼券在红信封里只露出的三分之一。

　　我是个住院病房的护士，平时对患者热情周到，人缘和口碑都很好。

　　每到逢年过节，好多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为了感谢我，都会送我月饼券粽子券之类的。

　　虽然我们有纪律不能收，但我总是见过不少的。

　　像程妈妈送给我的这张月饼券，我确实没见过类似的款式。

　　而给我妈妈这条朋友圈留言的人，是她的一个客户。

　　总所周知，好友发的朋友圈状态下面，如果有两人的共同好友评论，互相都是可见的。

　　这个叫花开自在的阿姨半年前跟我妈买过保险，我听我妈说起过，这人有点神神叨叨，手上脖子上都戴着各种佛珠金刚环之类了，看起来挺信这类东西的。

　　至于她为什么有我的微信，主要是因为有次听说我是市医院的护士，碰巧家里有个什么亲戚想到我们医院做手术，于是就通过我妈加了我，想多条信息人脉。

　　说实话，我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

　　如果这些能有用，还要我们医生护士干什么？这位阿姨也犯不着为了亲戚找人脉住院，拜拜菩萨不就是了？

　　但不信归不信，敬畏之心人人都有。

　　想到男友一家殷勤送我见面礼，送我月饼券，可结果却是怀着这样荒唐又恶意的目的，那真是太可怕了！

　　二十八万八，借寿符。

　　今年我正好二十八岁零八个月，而程哲的妈妈常年卧病一身沉疴。

　　难道……

　　看着程哲发过来的消息，我心乱如麻。

　　放下手机，我起身去客厅。

　　我想把那张月饼券拿回来好好研究一下。

　　可是客厅上空空如也，那些钱和券都没了。

　　「妈！」

　　我转身到厨房去找我妈，得到的回答是钱她都帮我收好了，明天先拿到银行帮我存起来，等结婚的时候要花销的地方还多着呢。

　　「那月饼券呢？」

　　我急道。

　　我妈眼神躲闪，却甩口搪塞了我一句：「哦，我给扔了。」

　　下午四点，是小区倒垃圾的时间。

　　我妈刚才出去了一趟，说一起跟垃圾倒掉了。

　　我倒吸一口气：「你扔了干嘛啊！」

　　我妈：「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收拾果皮的时候不小心一起倒进去了。算了，月饼也不值几个钱嘛。」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冲出门，一头扎进小区垃圾站。

　　3

　　可是足足翻了一小时也没见踪影，估计是被这边的保洁人员捡走了？

　　我心神不宁地回了家，我妈问我找到没。

　　我摇头。

　　我妈：「哎，算了，一盒月饼嘛，那玩意又甜又油又高热量，也没什么可吃的。你爸单位到时候也会发，丢就丢了。」

　　我没做声，独自回到房间打开朋友圈。

　　现在唯一一张照片是我妈之前拍的，我想看看那券上还有没有什么细节。

　　然而，找不到了！

　　我妈妈把她的那条朋友圈给删了！

　　那一刻，我想我妈妈应该也是看到了那位阿姨的留言，心里也觉得晦气？

　　又不想让我知道了不开心，所以偷偷找个借口扔掉？

　　想到这里，我眼眶一个劲儿发酸。

　　自从妈妈生了弟弟后，我心里总归有所芥蒂，想着父母不会再给我独一无二的爱与托举，我变得敏感坚强又独立。

　　原以为遇到程哲，嫁给程哲，我就能摆脱原生家庭。可没想到外面的人如狼如豺，有的为了骗钱，有的甚至想要害命。

　　还好有妈妈，一心一意为我考虑，为我示警……

　　手机响了，是程哲。

　　他没等到我的回复，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青青，你在忙么？怎么没回我消息？」

　　我屏住呼吸，极力保持着镇定：「嗯，刚在洗澡。没事，爸妈挺满意的。」

　　「满意就好，那什么时候我们两家约一下，正式见个面？我找个好点的饭店。你看看下周末行么？」

　　我说下周我要去省会培训，周末不在。

　　「哦哦，那再下周呢？」

　　「再说吧。」

　　我没有直接跟程哲撕破脸，因为月饼券的事还有待定性。

　　这事到底是他妈妈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我尚且不得而知。

　　或许是程妈妈表面一副善良的模样，暗地里不知道信了什么邪仙的教？

　　或许程哲自己也蒙在鼓里？

　　或许……

　　想起我跟程哲相恋的这三年，他对我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我们几乎没有吵过架，红过脸，唯一有次小不愉快也是因为程哲突然说起我的家人，说感觉我爸妈对弟弟的偏向有些令人不舒服。

　　当时我据理力争，斥责他不要刻板印象。

　　谁说有弟弟的女孩就一定会被区别对待？我爸妈一样供我读书给我吃穿用度不比弟弟的差？

　　要论刻板印象，我都没嫌弃他从小单亲随母多半是妈宝男的配置？他怎么可以这样揣测我的家人？

　　当然那次也不算吵架，因为程哲立刻真诚地跟我道了歉，此后再也没提过相关的话题。

　　现在想想，男人心才是海底针。

　　他可以无限好，也可以无限装，更可以无限坏……

　　「对了青青，你月饼兑好了？」

　　当他再一次把话题引到月饼券上，我突然开始告诉自己，没必要再自欺欺人了。

　　如果他不知情，又怎会反复纠结这件小事呢？

　　一盒月饼而已，我兑了还是送了，吃了还是扔了，有那么重要么？

　　「还没，家里人都不爱吃。我们想要么送亲戚可以么？你和阿姨不会不高兴吧？」

　　我试探道。

　　「不行！」

　　程哲突然提高声音，镇得我耳膜都疼。

　　4

　　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程哲赶紧软下声音。

　　「是这样的青青，这个月饼是一家私房高端甜品店推出的，非卖品。我专门订制了你的名字，送人真的不合适。」

　　「你先把券兑了，这马上月底了就要到期了。」

　　「是我妈托人特意弄到的，也是我们对你的一片心意啊。」

　　我心凉如水，口吻却越发平静了。

　　「这样啊，那真的对不起啊程哲。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妈刚才去存钱的时候以为信封是空的，随手给扔了……你能不能别跟阿姨说，我怕我辜负她一片心意，让她不高兴。」

　　程哲闻言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就因为这？哎呀，丢了没关系，我这有照片，拍了兑换码的。」

　　「你不用拿去券，我给你网址你直接进去，把券码输进去就能提货了。」

　　说话间，他便将信息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听话，货到了给我发个消息，中秋节之前一定要吃哦。乖，爱你。」

　　我将他最后那个浮夸的吻声跟手机一起挂断，心亦冰凉如铁。

　　既然他那么想我吃，那我就好好看看这月饼到底是什么来路！

　　打开手机网址，我输入了程哲发给我的券码。

　　可奇怪的事却发生了——

　　【抱歉，该券码已核销，礼品待出库，查询物流点此处。】

　　我愣了一下，随后又仔仔细细核对了一下券码，没问题啊！

　　事关生死借寿的，我想程哲也没可能那么糊涂，连券码都发错吧？

　　随后我按下拇指，点进物流查询处。

　　然后就看到画面上的物流信息显示，送货地点是我家的地址。

　　联系人……是我妈妈于凤晴。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被干短路了！

　　我妈已经偷偷把月饼领了？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还骗我说券丢了？

　　我妈明明看到了那个阿姨发的留言，明明是看到她说这券可能是什么邪祟的借寿符，为什么不跟我沟通？还偷偷把图片删了？

　　「青青。」

　　我妈咣咣敲我房门。

　　「你出来下，你爸回来了，咱们商量个事。」

　　听我妈声音严肃，我心下似乎有所明了。

　　我妈这是怕我恋爱脑，所以想要自己先把事情调查清楚，然后摆证据跟我摊牌，让我离开伥鬼一样的程哲！

　　我红着眼眶打开门，一声妈哽咽出口。

　　我妈却惊呆了：「怎么了青青？是不是跟程哲吵架了？」

　　「哎呀，你这孩子就是太任性了。程哲那么好的脾气，那么哄着你护着你，你也要多体谅体谅人家男孩子是不是？」

　　「都快要结婚了，别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不开心了。」

　　我一整个震惊。

　　我妈竟然劝我跟程哲结婚？

　　明明一直以来最反对我跟程哲在一起的她，在得知月饼券是借寿符之后，竟然开始劝我结婚？

　　餐桌上，我妈问我下周末有没有空。

　　「你看我们都收了人家那么多的见面礼，接下来的流程肯定要咱们更主动推进一些才合适。」

　　「我和你爸想着下周末约程哲和他妈妈吃个饭，回头我跟程哲联系下吧。」

　　我摇摇头：「我下周末不在，我要去省城培训，妈你忘了么？」

　　我妈却笑着摆摆手：「没忘，我知道你不在，但你在不在又没关系的嘛。主要是我们两家家长见个面。」

　　我：「？？？」

　　我不在也没关系？

　　这不是我结婚么？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看我妈的意思好像是故意想要选择我不在的时候——

　　跟程家妈妈见面？

　　5

　　我吱吾了几声，说我一会儿约了程哲去打球，顺便跟他商量下时间。

　　吃完饭，我换上了运动装，戴上耳机出了门。

　　来到楼下的便利店，我打开耳机上的蓝牙功能，里面传出了我爸妈的聊天声——

　　出来之前，我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偷偷藏在了客厅沙发底下。

　　「我觉得这种都是无稽之谈，什么换命借寿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爸说。

　　我妈：「你管它是不是真的？重要的是借寿么？重要的是人家程哲他妈现在是想买咱青青的命。人家是愿意真金白银花钱买的！」

　　我爸冷声：「就二十八万的见面礼？」

　　我妈：「你当我傻啊？二十八万？打发要饭的？我下午跟李姐聊了，她说这种借寿符特别灵。市面上的价格是一年十二万呢。」

　　我爸大惊：「也是，才给二十几万就想把青青的寿命买了去？我觉得至少也得给小祖在省城付一套地段不错的公寓吧！」

　　我妈：「谁说不是呢？小祖明年就毕业了，多半是要在省城找工作了。那边的房价一万起，没有个像样的婚房他怎么相亲结婚？」

　　我爸思索了一下：「要这样说的话，倒也挺划算，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借寿这事到底灵不灵？万一真的应验了，那咱家青青——」

　　我妈：「不灵不是更好？人家愿意花钱，我们难道还有不卖的道理？而且就算是真应验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啊。」

　　「李姐都跟我说了，这种借寿符又不是一下子应验的。先要把人的生辰八字刻在开了光的食品上，然后给她用烧符咒的水顺下去。二十八年寿命从后往前算，又不是嘎嘣一下马上就没的。」

　　「咱青青今年二十八，就算她能活八十岁吧。减掉二十八年，还有五十二年。不耽误她给咱俩养老送终，也不耽误她赚钱补贴小祖。然后到了岁数，身体不行的时候，自己就没了，也不会拖累小祖。」

　　「依我看，等月饼拿回来了，我们就带着去跟程哲他妈摊牌。只要她肯给一百万的彩礼，我们就给青青吃下去。」

　　我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