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我伸手触碰自己雪白的肌肤，长直的黑发。

　　我的眼睛黑漆漆乌溜溜，像水一样会说话。

　　那一刻我明白了，坚定而决绝的心和人畜无害的美貌，是人类社会上最强大的武器。

　　……

　　「保安哥哥，你们这里还招不招人？我肚子好饿，我什么都能做！」

　　我眨着星星一样闪光的大眼睛，晃着天真无邪的马尾，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私人会所门口。

　　那是李老板的产业，也是能接近他和他的帮凶们最好的地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桃姐踩着细高跟走过来，将我上上下下一番打量，两眼瞬间放起光。

　　她白天在李总的MCN公司当经纪人，晚上偶尔也会在他的会所盯场，主要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物色更多新主播，成为公司源源不断的赚钱工具。

　　我可怜兮兮地恳求她：「姐姐，我……我实在太饿了。我想在这里打工，真的，我能吃苦，我什么都会做！」

　　桃姐噗嗤一声笑了：「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许……贝贝。」

　　我瑟瑟地抬了下眼睫毛：「二十岁。」

　　贝贝是月月姐给我取的名字。

　　她说我的屁屁上有个贝壳样子的图案，于是就给我取名叫贝贝。

　　她说，取了名字以后就不再是流浪的小狗了。

　　她答应我要带我回家的……

　　而我，差一点就有一个家了。

　　我的眼睛湿润了，可是在桃姐看来这简直是极品楚楚可怜的本事。

　　她心满意足地端起我的下巴。

　　「那你说说，你都会做什么？」

　　我想了想，我最擅长的应该是翻垃圾堆，然后是舔骨头，我舔过的骨头干干净净，直接能进福尔马林泡标本。

　　于是我说：「我会刷锅，刷的可干净。还会……收拾后厨，垃圾分类。」

　　桃姐越发满意了。当然不是因为我会干活，而是因为我脑子不太灵光。

　　漂亮又不聪明的女孩，才是真的极品。

　　桃姐叫人给我上了一碗叉烧面，一边看着我吃一边问了我一些关于家里的问题。

　　而我早就已经将这些信息滚瓜烂熟于胸。

　　「我是个孤儿，小时候妈妈领回娘家的私生女，没上过户口。」

　　「妈妈死了以后跟在舅舅家，也没上过学，不识字，成年后自己来大城市讨生活。」

　　这时候，我看到桃姐的脸上已经不仅仅是满意，而是兴奋了。

　　漂亮又不聪明的女孩，家里还没人管？那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第二天，桃姐直接将我带进了公司，将我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然后带给李发仁看。

　　「李总，这是我新签的，叫贝贝。来，叫李总。」

　　我提着丝滑的裙摆，歪歪扭扭地踩着高跟鞋：「李总好。」

　　老男人看到我，毫不掩饰那令人厌恶的下流打量：「多大了？交过男朋友没有？」

　　我摇摇头，手心微微紧攥。

　　进公司之前有严密的安检，所以我手里只有刚才从化妆间顺来的一把修眉刀。

　　我知道，只要我再往前一点点，一点点……

　　「没有呢，我不会谈恋爱，要是李总愿意教我的话——」

　　3

　　我笑眯眯地凑上前，刚一抬胳膊，就见李发仁脸色一变，手一挥。

　　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顿时拦在我面前，将我推挡出去。

　　是李发仁的保镖。

　　那男人近一米九的身高，留着遮耳朵的狼尾长发，容貌精致冷峻。

　　他们叫他阿标。

　　我被男人大力推搡倒地，摔得可怜巴巴。

　　我按住手心里被修眉刀割破的伤口，咬着唇，抬起眼。

　　「小姑娘，不会的东西慢慢学，别太急功近利了。」

　　李发仁笑眯眯地俯下身，看着我。

　　他并没有为难我，只是叫桃姐把我带下去好好教。

　　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我再美再年轻，对李发仁这种吃过见过的老畜生来说，不过就是玩具和限量版的玩具的区别。

　　他可以玩弄我，但绝不会沦陷迷失。而且比起玩弄，我应该会有更大的价值来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否则这公司里一间一间的直播室里，关着的难道不是豢养的血泪和梦想？

　　我跟着桃姐走过一整层楼，她一一跟我介绍说，这个区是团播操，要学唱跳，那个区是深夜疗愈，声音要会夹，前面这个区——

　　我好奇看着里面三百斤重的小姐姐，还在大口大口往嘴里炫炒面。

　　我问桃姐这个是干什么的？

　　「哦，这是吃播。这个对长相没要求，能吃就行。别看了，你不适合做这个。」

　　她将我拉走，拽到一个年轻女人身前。

　　「婷婷，新来了一个妹妹，叫贝贝。你来带一下。李总的意思是，让她跟你做宅男偶像这一板块。」

　　我被桃姐推到身前，一眼就认出了余婷。

　　我怯生生叫了句婷婷姐，她打量着我，丝毫不掩饰眼底的不满。

　　将我安排进工作间，她追上去拦住桃姐。

　　两人在走廊里说的话，我只要把耳朵往墙面上一贴，就听得清清楚楚。

　　「桃姐，李总这是什么意思呀，不是说好了下个月流量主推我的频道么？」

　　「这就是李总的意思，你用心点带，出成绩了同样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在徐月月没死之前，她是这个频道的NO.1。而余婷是跟着她的引荐跳槽过来的，始终没有办法超越她的受欢迎程度。

　　现在徐月月死了，她是内定的下一个种子主播。

　　而我，突然空降。

　　……

　　啪的一声，耳光与关门声同时落下。

　　余婷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怨怒，将我瘦削纤细的身子抵在墙壁上。

　　「你算哪冒出来的葱？一副骚狐狸的眉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来公司的第一天就变着法地往李总身上扑。」

　　「年纪轻轻的，看不出来你还真豁得出去！」

　　我捂着脸颊，星星一眼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与泪水：「婷婷姐，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么？」

　　「你少跟我来这套！别以为年轻几岁就有多大的资本了。李总的老婆可不是吃素的，当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偏偏这时候，宿舍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

　　「阿标？」

　　余婷看到那身材高大的保镖，不禁弱了几分气场。

　　「你在这干什么？李总吩咐让你教带一下新来的许贝贝，谁让你关起门来动私刑的？当训狗么？」

　　我心下微微一顿，难道是我身上还带着太过于明显的狗类的敏感和顺从？

　　「咳咳，没有的阿标哥，婷姐没有欺负我……我……」

　　我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跟我过来。」

　　阿标将我拽出宿舍，说造型师要让我去试妆。

　　但我知道他是找借口，因为就在他带着我进入楼梯拐角的一瞬间，将一支短短的修眉刀头塞到我手里。

　　那是他缴获的“凶器”。

　　4

　　我倒吸一口凉气，初见李总的时候，我原计划是干脆来个简单粗暴的，没想到被这个保镖拦住。

　　后来我抽空溜到现场，到处嗅闻都没找到丢在地上的刀头，没想到——

　　我镇定地眨眨眼：「谢谢阿标哥哥！我找了好久呢？」

　　「下次当心点。」

　　阿标看了一眼我手心里划破的那道细细的伤口，掏出一支创可贴给我。

　　转身的一瞬间，他对我发出了警告。

　　「法治社会没有以暴制暴这条路，找到真相，才能沉冤昭雪。」

　　那一刻，我的心跳在胸腔里狂乱了节奏。

　　我扑上去拦住阿标：「你……你认识徐月月是不是？」

　　对了！徐月月是个小网红，她有很多粉丝的！

　　现在她突然横死，网上已经有各种声音在揣摩。

　　可是目前警方已经以自杀结案，当晚与她一起吃饭的三个人也达成了一致的口供，都说自己离开的时候徐月月醉酒在卧室睡觉。

　　整个事件变成了罗生门，除了已经死去的徐月月，还有谁能证明她生前遭受了怎样的侵害？

　　我攥紧手心，任由伤口淋漓血流。

　　我颤抖着声音追问：「阿标，你是不是徐月月的粉丝？你也在查她自杀的真相是不是！」

　　「是李总对不对？他和桃姐余婷将她灌醉后欺负了她——」

　　又因为提前准备好了安全措施，所以在警方尸检的过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可恶！

　　阿标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今晚九点半，你叫一辆车悄悄跟着我和李总。」

　　说完，他转身离去。

　　我心乱如麻，手脚冰凉。

　　我不知道这个阿标到底是徐月月的什么人，粉丝，或者是男朋友？

　　也不奇怪，她那样美好的人总是招人喜欢的，一定也会有像我一样为了给她报仇而不惜代价的人。

　　阿标让我晚上九点半出门，我想，出门之前再回一趟徐月月的公寓。

　　房东明天就要上门把她的东西清理出去了，我想拿回那只粉红色的垫子。

　　是月月姐在网上给我买的。

　　可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我用丧彪教我的咒语变回狗之后，竟然在月月姐的房子里再次闻到了那股特别的香气！

　　果然，凶手和恋人最喜欢返回现场！

　　我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