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哪儿来这么多觉？你醒了多久我就陪了你多久，我都没喊累。」

　　我妈的声音格外刺耳，可能是我神经衰弱了。

　　「我可不养烂尾娃，拿出点精神头让妈妈看看。」

　　又是这套说辞，活生生的道德绑架。

　　如果不按她说的做，好像我就不孝顺似的。

　　给我架好机器，妈妈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逛街了。

　　其实自爸爸意外离世后，妈妈收到了一大笔的抚恤金。

　　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完全不缺我上学的钱。

　　况且我妈平时作着上万的脸部护理，买着新款的包包。

　　完全不会影响到她自己的生活水平。

　　仅仅只是我上大学的必须的花费，她何至于计较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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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堂课60分钟，中间让孩子休息的10分钟我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孩子隔着屏幕硬生生喊了我20分钟才把我喊起来。

　　课程结束孩子妈妈有点不开心，说差了20分钟可不能按1小时收费。

　　可是本来的60块钱一下变成了30，这可不行啊，一会儿我该怎么和妈妈交代呢？

　　「阿姨，要不我给您转30块钱，一会儿您就按原本的课时费转给我妈妈吧。」

　　我对着视频再三恳求，好一通道歉加解释孩子妈妈才说这次就不跟我妈说了，下次可不能再犯！

　　我从所剩无几的压岁钱储蓄卡里转了30块钱过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好不容易妈妈不在家我能歇口气。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拿出手机刷朋友圈，发现同学们的假期生活都很精彩。

　　不是出去旅行就是学车学特长。

　　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连轴转为了大学努力赚钱。

　　忽然，手机弹出林小雨的视频通话。

　　「天呐琬琬，你这是怎么了？黑眼圈这么重，不是今天晚上才去奶茶店上夜班吗？」

　　我看着视频里的自己。

　　黑眼圈，嘴唇起皮，一整个被抽干阳气的样子。

　　我叽里咕噜和林小雨抱怨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凌晨两点就去早餐摊兼职，到家还要给孩子补课，我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

　　「琬琬，你妈妈这是要逼死你吗？」林小雨震惊地捂住嘴，又觉得说出的话重了，没再继续拱火。

　　「她嘴边总挂着烂尾娃，就是道德绑架。」

　　「她上大学的时候，怎么不自己挣学费？」

　　林小雨顺着我说话，想抚慰一下我的心。

　　仔细一想，从没听我妈提起她上大学的事，我也有些好奇了。

　　当年我姥姥也是这么逼她的吗？

　　刚想到这儿，门响了。

　　我慌忙给林小雨比了噤声的动作，然后火速挂掉视频。

　　从床上蹦起来坐回到书桌前，装作正在整理的样子。

　　「琬琬，收拾收拾，下午是你的升学宴，我叫了亲戚们一起吃饭。」

　　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4.

　　升学宴上好不热闹，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考了多少分，能去哪个学校。

　　但每个亲戚嘴角都挂着笑容，看得出，他们也是真心为我高兴的。

　　「我们琬琬是个好孩子，今天还去兼职了。」

　　「哟，挣了多少钱呀这是，你看着孩子都没精神了。」不知道是哪个亲戚看到我困成这样打趣地问了句。

　　我妈回头看了眼困到一直点头小鸡啄米的我，放在桌子下的手狠狠地掐了我一把。

　　我再一次被她从神游的状态给吓醒了。

　　她对我皱了皱眉头，嘴里说了句话，虽然没发出声音，但是我看懂了。

　　「别当烂尾娃！」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是我妈，我还能怎么样？难道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和她翻脸吗？

　　妈妈给我使眼色，让我敬酒。

　　我摇晃着端起一杯橙汁站起来，僵硬的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各位长辈能来我的升学宴，十几年的含辛苦读也算是等来回报了。」

　　「我们琬琬一直很优秀的，有希望考上好大学。」

　　「姑姑给你包了个大红包，可别给你妈哦，这是给你上学用的，你拿着自己花！」

　　大姑笑眯眯的递来一个大红包，我刚想伸手接就被我妈半道抽走了。

　　「琬琬没带包，装口袋怕掉了，我帮她先放好。」

　　大姑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从我妈手里拿回来，又重新放到我手上。

　　「丢了就丢了，也不能丢到家长口袋去，拿好琬琬。」

　　「谢谢大姑！」我今天的声音终于洪亮了一次。

　　我甚至想当场流泪！最照顾我感受的是大姑而不是妈妈。

　　我妈半开玩笑打马虎。

　　后来亲戚陆续给的红包我妈都没再抢。

　　但是，我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大人们酒过三巡，升学宴结束了。

　　陆续送走亲朋好友，临走时我妈把我拽进了酒店的卫生间。

　　「红包，都拿来。」

　　我妈伸出一只手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没事儿妈妈，我不会弄丢的。」到现在我还以为我妈只是害怕我弄丢这些红包。

　　「说什么呢？这些钱以后都是我的人情往来，我不用还吗？」

　　「而且我的要求是你自己靠双手赚生活费，而不是靠这些歪门邪道。」

　　亲戚长辈的祝福什么时候成歪门邪道了？

　　还不等我反应，我妈一把扯过我，直接从我口袋里拿走了所有的红包。

　　「我年龄大，不如你能熬，我回去休息。」

　　「你去奶茶店兼职吧，别迟到了啊。」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卫生间不知所措。

　　疲惫，委屈，震惊，所有的情绪像把利剑直刺我胸口。

　　有苦难言具象化在我这个刚高中毕业的孩子身上。

　　我对着镜子哭了很久，想到最起码还要兼职3个小时才能赚够今天的200块钱，我只能就着冰冷的水洗了把脸往奶茶店赶。

　　走过一条很长且漆黑的小巷，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我害怕地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今天我能不去兼职了吗？我感觉有人跟着我！」

　　我害怕的声音有些发颤。

　　电话那头传来我妈睡意蒙眬的声音：「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吗？你跑快点他就追不上你了。」

　　5.

　　最后陪我走出巷子的是电话那头的忙音。

　　虚惊一场，并没人跟着我。

　　在奶茶店里工作的时候我心不在焉。

　　对于我妈的操作我感觉到心寒。

　　她已经不是接近病态地逼我打工赚钱了，连我的人身安全也丝毫不在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什么所谓的「不想养烂尾娃」这个理由吗？

　　我实在难以理解。

　　「哎！蒋琬小心！」一声惊呼。

　　男同事小张手中一罐子滚烫的开水兜头浇了下来！！

　　我应声一躲，堪堪避开了那个装着开水的罐子。

　　可是左手就没那么幸运了，开水浸食了我半边袖子。

　　火辣辣的烧灼感瞬间蔓延整个手臂。

　　小张迅速拿来剪刀帮我把袖子剪开，拉着我到冷水下冲洗。

　　「对不起啊蒋琬，罐子太高我没看见你，我没想着你站在那。」

　　小张一脸歉意。

　　「没事儿，没事儿，是我在想事儿挡着你的路了。」我语气里也充满歉意。

　　「蒋琬，我给你妈打电话说了，不行你去医院看看，有问题及时处理。」

　　老板挺着大肚子走过来。

　　嘴上是嘘寒问暖的，赔偿是只字不提的。

　　只是没必要给我妈打电话，反正她也不在意我。

　　小张觉得很抱歉，非要送我回去，我实在无法婉拒只能任由他把我送到家。

　　出乎意料的是我妈竟然坐在门口等我。

　　「谢谢你小伙子，送蒋琬回来。」前一秒我妈脸上还挂着笑。

　　下一秒直接当场表演了「变脸」这一绝活：「但是我们蒋琬年纪还小，还不想谈恋爱。」

　　此话一出我和小张都惊掉了下巴。

　　「妈，你在说什么啊？小张不小心烫了我的手，不放心才送我回来的。」

　　我困窘地低声跟我妈解释。

　　「小年轻这套手段我见多了，借着这些由头送你，一来二去的不就处上了！」我妈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我实在不想和她胡搅蛮缠，只能带着歉意地和小张说：「小张我到家了，你快回家吧，不然你家里也要担心了，我的手没什么大事。」

　　小张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跟我和我妈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妈又换上一副奇怪的口吻学我说话：「不然你家里要担心了~」

　　「蒋琬，我不养烂尾娃，更不养婊子！你少对男人露出那股狐媚子劲儿！」

　　婊子？！！

　　这是一个亲妈能对自己女儿说出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