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贺凌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借着后视镜,他默不作声地看了我一眼。

  身后的好兄弟有些于心不忍:「我们让她一个女孩子待在山区,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我们很快就回来。」

  「我不是说这个。」好兄弟眼睛瞟向我,「那她如果记恨你,你到时候分手怎么办?」

  玻璃倒映出贺凌的笑容,语气也是漫不经心:「这倒不用担心,她爱我,永远不会离开我。」

  汽车发出尾烟,逐渐驶入夜幕,消失在我眼前。

  荒郊野岭,连路灯都没有的山区,他就这样丢下了我。

  兴许我该难过,该哭喊着贺凌是个渣男,我扬扬头,却丝毫没有找到眼泪要流出的痕迹。

  或许是因为习惯,抑或者是,我根本就不爱贺凌。

  手机适时传来消息,兢兢业业的导师这个时间点还没有睡,她问我:「你上次跟我说的实验,目前进展如何?」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将脑中知识快速回复:「老师,是《关于接受无条件的爱造就真爱者人格还是加害者人格》的研究。」

  我想到身为研究对象的贺凌,结合这三年来的相处记录,差不多可以得到结论。

  我给老师最后回复:「研究即将进入尾声,不久后我就会离开研究者,进行自我总结,感谢您的挂念。」

  回完信息,我将手机调成节能模式,只留下手电筒功能。

  接下来的路还长得很,我必须留着电量走出山区。

  贺凌承诺我说,一定会返程来接我。

  但是他的承诺向来没有用,等他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哪里还会想到山区的我。

  与其把希望寄托给贺凌,还不如靠自己。

  刚迈开腿,我就意识到不对劲,裤子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我心里有了猜测,打开手电筒一照,果然没错。

  例假又这么毫无规律地来了。

  它像个捉迷藏被抓的孩子,嚣张地跳来跳去,宣告它的不服气,我的腹部很快传来被击打般的痛感。

  路上裤子越来越湿,双腿颤抖,等我拖着身体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屋内很安静,我推开房门看到睡意蒙眬的贺凌。

  他手里拿着水杯,看样子是因为口渴才打断了睡梦,不然这个时候早就在温暖舒适的大床和周公会面。

  他看到我,瞳孔放大,像是真的忘记我在山上。

  「我真的忘记了,昨天我脑子昏昏沉沉,看到车上坐满了,以为你也在车上。」

  痛经太疼了,我没有时间听他解释,只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他拦住我:「刚好你也回来了,你给我做个水煎包吧。」

  他转手发给我做菜视频:「外卖不干净,还是你做得好吃。」

  我想我的脸色已经惨白得不像话,他丝毫看不出来,也不屑于注意,喋喋不休:「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快要累死了。」

  他把错推到我身上:「如果你来开车就不会受累。」

  我痛得手指都在发抖:「先让我洗个澡再说。」

  他堵在浴室门口:「你是不是生气我把你丢在山上?我真的忘了。」

  见我不想理他,他口中的抱歉变成气愤。

  他毫无预兆地抓住我的手,将我生拉硬拽地拖到厨房。

  「我现在就想吃,给我做。」

  他趾高气扬地像个小少爷,确切来说他就是个小少爷。

  出生于商业世家,坐拥金银财宝,从小锦衣玉食,没有人敢违抗他,于是他养成了刁钻的脾气。

  我当时会选中他作为我的研究对象,还有这样一层原因:这样桀骜的小少爷面对旁人付出的爱,究竟是会被感化,还是变本加厉。

  结果可想而知。

  他堵在厨房,我没有办法离开,只能忍着疼痛,还有浑身的汗臭味,点开做菜视频,学着厨师的模样给他做出一道水煎包。

  一小时的折腾,终于完成这道菜。

  他对于我的服从满意地点头,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放进嘴里。

  片刻后,他皱眉,毫无顾忌地甩下筷子:「你把卖盐的也加里面了?」

  我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因为疼痛可能多加了盐。

  我不是故意的,他却显得异常生气,觉得我在故意报复。

  「别吃了。」他端起餐盘,当着我的面将水煎包全部倒进垃圾桶。

  五个小时从山区走回家,忍着痛经花费一个小时做的水煎包,就这样浪费在垃圾桶里。

  我深吸一口气,问他:「贺凌,你会不会有一天后悔这么对我。」

  他看我一眼,又挪开了视线:「我从来不知道后悔怎么写。」

  3

  贺凌永远不会觉得他有错,次日一早,他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他发来信息,说他的新朋友想见见我,要我去射击俱乐部会面。

  我向来讨厌射击部嘈杂的氛围,他不是不知道,这更像一种服从性测试,意味着我还愿意听他指挥。

  他发来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给论文做数据整理。

  这些年我与他相处的对话,他的态度转变以一种论据的方式出现在论文之中,好似原先浓烈的感情只是冰冷的文字。

  还差最后一个论据,就能补充我的结论,我有预感这趟聚会就能给我结果。

  想了想,我还是选择前往射击俱乐部。

  夜晚的射击俱乐部人声鼎沸,这些男男女女面对实打实的热兵器,热血翻涌,空气都是兴奋的助燃剂。

  贺凌见到我,朝我招手,指着对面的人给我介绍:「她是安安。」

  出乎意料,对方还是个熟人,那日在山上多出来的女人。

  我和安安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对方却露出难以名状的眼神,颇让我不舒服。

  贺凌没注意,他坚信我来了就是认错,那些他伤害我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他给我倒酒,我来例假了,下意识推开。

  他停在半空的手一顿,他还没有发话,安安先开口:「姐姐,你不喝是因为还在生贺哥的气吗?他不是故意把你丢在山上,只是我太怕冷,不得已这样做。」

  「不过贺哥应该返回去接你了吧。」

  像是怕我没有听清,她重复:「贺哥亲自把我送回家后,应该返回山区接你了吧。」

  气氛有些古怪,小女生的心思昭然若揭。

  所幸不过是情情爱爱,不值得我去深究。

  我还是没动。

  「算了。」安安充当好人,「她不喝算了。」

  就当我以为她真的好心的时候,她话锋一转:「我和谢姐姐玩个游戏吧。」

  「我最近在练活靶,谢姐姐能不能帮个忙,充当个活靶子。」

  贺凌忽然放下酒杯,皱眉地看了她一眼。

  我没有懂其中的意思,却听到安安立马改口:「当然不会动真刀枪,我们把武器换成水弹,这样就不会有危险了。」

  水弹,顾名思义是用水做成的子弹,射在人身上不会有危险。

  可是我现在穿的是一身贴身白裙子,浑身湿漉漉后,会露出什么显而易见。

  贺凌犹豫,安安趁热点火:「难道贺哥舍不得?看来贺哥这么喜欢谢姐姐,那我就不好意思让姐姐帮忙。」

  似乎要证明他没有喜欢我,贺凌仰躺在沙发:「随你。」

  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也没有人把我当作有血有肉的人,我像个货物被贺凌丢给众人观赏。

  水弹奔涌而来,砸向我的身体。

  我还没有来得及抵抗,身上的裙子被水浸湿,露出里面的内衣。

  安安挥舞着手臂:「再来更多子弹,这可是贺凌同意的。」

  铺天盖地的水流席卷而来,我狼狈地四处躲避,一下从沙发滚到另一面。

  我想站起身,可是水流堵住我的眼睛,怎么也看不清楚。

  「等一下。」混乱中出现一道女声,她指着我刚才坐过的沙发满脸担忧,「她好像受伤了。」

  灯光交织,朦胧光影间,我看到贺凌猛地站起身,他朝我走来,一把拉住我的手:「你哪里受伤了?」

  攻击一瞬间暂停,我透过湿漉漉的头发看到他四处查看我的身体,见我抬头,他板着一张脸:「我看看。」

  我往女生指着的沙发看去,发现上面有点点血渍。

  我没有受伤,那应该是我不小心沾染的月经。

  被人取笑的身体,肆意地玩弄,原来当一个人得到另一个人毫无条件的爱,最终结果是如此惨烈。

  我想我已经知道这最后的论据怎么写:被爱者不会后悔,不会认错,他会一如既往享受对方付出,扒皮吸血,榨取最后价值。

  我踉踉跄跄站起身,环视在场所有人,这些帮凶,每一个都是合谋者。

  目光落到贺凌身上,我再次问他:「你会不会后悔这么对我?」

  随着我的疑问,所有人目光停留在贺凌身上,好似只要说一句喜欢就是多么丢脸的事。

  他松开我的手,安慰我:「不过是泼了点水。」

  我闭上眼:「明白了。」

  在无休止的失望中,我再次收到老师的信息。

  她问我:「研究准备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研究室。」

  我顶着湿漉漉的衣服站在人群中央,对面是贺凌伫立的身影。

  他一只手搭在额头,透过间隙打量我,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们没有恶意,不是故意要给你泼水,她们只是好玩而已。」

  字字句句都是开脱。

  感情到这里已经只剩下无奈,似乎连继续研究的价值都没有。

  我回复老师:「研究结束,我现在就回来。」

  我打电话叫来服务员,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服务员算账。

  「有三笔账需要你算。」我掏出一千块钱放到她掌心,「第一笔账,我弄脏了你们的沙发,这是清洗费。」

  我转身,从冰桶抽出一瓶酒,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时候,反手浇在了安安头顶。

  在她扭曲的表情中,我说:「第二笔账,算到她头上。」

  最后我把目光投向贺凌。

  四目相对,我朝他走去,靠近,然后毫不犹豫一酒瓶砸在他脑袋上。

  酒瓶炸裂,鲜血四溅。

  「第三笔账,算在他头上。」

  「研究结束。」我望着他,「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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