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相亲局。

  大我十五岁的油腻男摸上我的手。

  「我有车有房有存款,你嫁给我,我多给你50万彩礼。」

  我张嘴准备答应,一个好字说了一半,嘴巴就自己闭上了。

  我使了吃奶的劲都张不开。

  服务员上前点单,油腻男问我想喝什么。

  我嘴巴霍的一松。

  「要一杯芋泥玛奇朵。」

  「要芋泥,要奇朵。」

  「去泥玛。」

  01

  我,相亲男,服务员。

  三脸懵逼。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我。

  是我的嘴。

  他在自顾自开炮。

  「你是没装GPS,不清楚自己的定位吗?」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脸上的油刮下来都能炒盘菜了还在这里妄想吃天鹅肉。」

  「触景生情你占两个字,真触生啊你。」

  我反应过来,双手并用捂上了自己的嘴。

  相亲男一杯水尽数泼我脸上。

  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桑不语,你跟你妈合起伙来耍我玩?」

  「不是不爱说话吗?我看你挺能说啊?」

  「抄袭作品殴打母亲,周宣都知道你是个破鞋不要你了,我肯要你你还不感恩戴德?」

  「告诉你妈,你弟弟那两百万的投资一分也别想要!」

  说罢他要走。

  我脸一白,伸手拉住他。

  头脑风暴了半天想要说两句挽留的话。

  还没说,我嘴巴又动了。

  一声极具挑衅意味的哼声从我嗓子眼里冒出来。

  「家里住美术馆吗,壁画这么多。」

  「还不滚?」

  洗手间没人。

  我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目光阴沉如水。

  「周宣,滚出来。」

  洗手间静谧了一分多钟。

  在我忍无可忍时。

  我的嘴才终于又开了口。

  「桑不语,这几年下降的原来不只是国家经济,居然还有你的审美和脑细胞。」

  「这就是当年你跟我分手后所谓的发展?」

  我撸了一把头发,靠在墙上。

  盯着镜子里我自己的嘴半天。

  我默不作声。

  周宣带自动翻译。

  自己嗫嚅着坦白。

  「一个月前,我发现能控制你的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半个月前在M国团建时,跟我同住一个房间的小姑娘说我半夜说梦话。

  就是周宣干的。

  周宣用我的嘴巴喋喋不休。

  「桑不语,你现在连这种四十岁的男的你都吃得下,你的品位呢?」

  「你这么想赢,怎么输成了这样?」

  02

  我跟周宣是从小到大的死对头。

  高一下学期,周宣空降A高。

  在一帮最高165cm的豆芽菜里,周宣高挑得吓人。

  听说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平面模特。

  180的身高,穿着红白相间的运动校服,天生栗色的头发。

  帅得全班女生捂着嘴嗷嗷叫。

  只有我冷漠的眼眸扫着面前的数学习题。

  刚准备填上一个A,习题集上多了一双手。

  匀称修长,骨节分明。

  「桑不语,全省数学竞赛第一,英语竞赛第一,围棋竞赛第一。」

  顺着手往上看,我撞进周宣不同常人瞳色的眼眸,微微一愣。

  蓝色的眼睛。

  似乎是中俄混血。

  「物理第二,书法第二,作文第二,生物第二。」

  我的眼眸一点点阴沉。

  但周宣笑得跟向日葵似的。

  「桑同学,百闻不如一见,我来跟你抢第一啦。」

  是了,比平面模特更出名的,就是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知识竞赛的第一名。

  寒光一闪。

  我签字笔的笔尖利落地扎在了他食指与中指之间。

  我言简意赅。

  「滚。」

  周宣没有缩回手。

  他笑嘻嘻地跟我视线交锋。

  我们心照不宣地下了战书,在学校以及全省各大竞赛里斗得如火如荼。

  我们棋逢对手,你来我往。

  他会看着我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因为落败产生裂痕而开心一个月。

  也会因为输给我而斗志昂扬。

  我也一样。

  但我始终忘了。

  我跟周宣到底是不同的。

  他永远都有输的底气。

  但我却不能输。

  「桑不语,我花了这么多钱供你是为了让你当第二的吗?」

  寂静的夜,落在脸上的巴掌,杯盘狼藉的桌面,我妈声嘶力竭。

  「这么多个竞赛没拿第一,没有奖金,你弟弟的那架钢琴什么时候才能买?我买的房子什么时候才能付完尾款?」

  「你还有脸在这吃家里做的饭?」

  「为什么不说话,那你要嘴有什么用?」

  一只手,不容置疑地抬高我的下巴。

  一根针,穿着粗长的黑线扎进我的嘴唇。

  针法是缝纫常用的藏针法。

  把我一张嘴封得严严实实。

  顺着嘴角流下来的不是血。

  是我密密麻麻的尊严。

  03

  梁梦的未接电话,30个。

  我熄灭了手机,推开家门前还是开口警告了周宣。

  「一会儿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许开口说话。」

  周宣一反常态地很乖。

  死对头的默契就是,当他知道万年惜字如金的我一旦说了超过十个字以上的话。

  那事情就很严肃了。

  我拿出钥匙刚拧开了门,迎面砸过来的就是一个烟灰缸。

  鲜血几乎是一瞬间就遮挡了视线。

  衣领被高高拉起,我的母亲梁梦一脸怒气。

  「桑不语,你还敢回来。」

  「搞砸了这次相亲,不言那200多万,还有那50万彩礼,你必须一分不少地赔给我们。」

  我冷冷地注视着她,不发一言。

  梁梦拎着我衣领的手颤了颤,有些心虚,但依旧梗着脖子在骂。

  「从小到大就这么一张死人脸,晦气。」

  「你最好是再出一套春夏系列设计图给你弟弟,早点补齐这200多万,不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没个把门的,就把那些照片发到媒体上去。」

  我的目光更冷了。

  梁梦没有威慑到我的时候,总会用物理方式让我求饶。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从我惯用的工作室里掏出一根缝衣针,一下子就扎进了我的肩膀。

  她眼也不眨地拔出来,捏住我的下巴。

  那5.5cm的针就戳在我下唇。

  梁梦脸上挂着一抹阴狠的笑。

  「桑不语,还想再被缝一次嘴吗?」

  04

  我戴了一个星期的口罩。

  只有周宣注意到我的异常。

  我在没人的长椅上默背英语单词,脸上的口罩就这样一把被周宣扯掉了。

  猝不及防地跟周宣那双带着惊愕的眼睛对上。

  我一瞬间红了眼,劈手抢过口罩,按在自己脸上。

  一个「滚」字说得哽咽。

  他会嘲笑我吧,一定会吧。

  本以为是旗鼓相当的对手,结果我的人生一塌糊涂,他却永远光芒万丈。

  周宣没说话,绷着脸拽着我的手腕一路朝校外走。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逃课。

  跟我的死对头一起。

  他把我塞在山地车的单杠上,像是把我圈在臂弯间。

  一路冲去了医院。

  他第一次没有嘴贱,没有像寻常时总是激我骂他。

  只是问我。

  「桑不语,你为什么不反抗,你在等什么?」

  他勾了一点点臭屁的笑容「等我帮你吗?」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

  被黑线绷了一周的嘴开口有点费劲。

  说得慢,但很决绝。

  「在等成年。」

  周宣忽地就笑了,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

  「这才是我的死对头嘛。」

  我懊恼地偏头躲开。

  却忍不住偷偷又看了他一眼。

  他潋滟的蓝色眼眸像荡漾的水波。

  A市的春天阳光明媚,但所有阳光,好像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那一天之后,我跟周宣的关系有了变化。

  因为不怎么喜欢说话,我在学校一直不太受欢迎。

  周宣是一个跟我相同但又截然不同的人。

  他非常受欢迎。

  但受欢迎的他天天粘着我,引起了很多女生的不满。

  有女生趁着周宣不在把我作业本扫在地上。

  「桑不语,我老早看你这张死人脸不爽了,你能不能滚远点,站在周宣旁边跟个棺材板似的。」

  我的视线从踩在她脚下的作业本移动到她脸上。

  刚想着一会是扇她的左脸还是右脸时。

  周宣人未至声先到。

  「奇了怪了学校里有狗吗,怎么在门口就听见狗在叫。」

  他那张阳光的惨绝人寰的脸带着笑出现。

  「哦——原来是你在叫。」

  他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推开那个女生,捡起我的作业本拍了拍灰尘。

  又一屁股坐在我旁边,跷着二郎腿笑嘻嘻地看着那个女生。

  「小嘴吃开塞露了?这么臭?」

  「道歉,不然,我语哥可要动手了。」

  那个女生被骂得灰头土脸,留下一句「你等着」就跑走了。

  留下语哥本语无语。

  他就此成了我的嘴替。

  任何时间,任何场合,使命必达。

  包括三年后的现在。

  轻语工作室。

  桑不言轻蔑地把几张从我这里拿走的设计图摔在我的脸上。

  「桑不语,这几张设计图未裁总部那边很满意。」

  「你一周之内把成衣弄出来,那二百万我既往不咎。」

  05

  捡起设计图,我沉默地抚平了设计图起皱的边角,脸色不太好看。

  桑不言躺在真皮沙发里打游戏,百忙之中瞟了我一眼。

  嗤笑道。

  「不乐意了?」

  「你想让轻语倒闭?我没意见啊?」

  「但你不是一直很想让周宣穿你设计的衣服?我可是听内部消息说这次他很有可能出席。」

  拿着设计图的手颤了颤。

  当年我跟周宣分手后,桑不言就抢走了我一手创立的品牌轻语。

  也剽窃了我的作品六七年。

  现在他才是轻语品牌的创始人,归入未裁集团名下,而我什么都不是。

  我还不能就这样看轻语垮掉。

  我拿着设计图出了办公室。

  要出成衣势必要与人沟通。

  我不太擅长,其他工作人员向来都是看人下菜碟。

  一个两个装忙,三个四个拿我当空气。

  我抿着唇在人来人往的工作室思考下一步的时候。

  周宣忍不了了。

  我的嘴巴擅自开炮了。

  「各位,你们的戏可以像你们兜里的钱一样少吗?」

  「人人头上顶的是脑子吗,不行切了吧,当摆设都不好看。」

  全场鸦雀无声。

  然后下一秒人声鼎沸。

  「桑不语你骂谁呢?」

  周宣冷哼「别对我大呼小叫的,我从小就怕狗。」

  有人阴阳怪气「可别跟我们老板姐姐冲突,我怕你们明天就因为左脚踏进公司而被辞退咯。」

  周宣冷笑「看你说话这逻辑,直肠通大脑吧,别人是裹小脚,你是裹小脑,大小脑全都0作用。」

  我直接放弃了抵抗。

  任周宣喋喋不休地跟在场所有人舌战群儒。

  其他人败下阵来。

  「语姐别骂了,真别骂了。」

  「我们这就干,马上干。」

  周宣得意得嘴巴都要撇到天上去了。

  我胸腔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暖意。

  但我习惯性沉默不语。

  周宣可忍不住不说话,他拽的二五八万的。

  「桑不语,你解释解释吧。」

  「不是跟我分手了,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怎么你画的设计图,都是我的脸?」

  一瞬间,我的脸就红了半边。

  只能闷闷地说一句。

  「不关你事。」

  06

  从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直到现在。

  我所有的设计图用的都是人模。

  而所有的人模,都是周宣的脸。

  周宣从来不知道。

  他是我贯穿整个设计生涯中的,我唯一的那个缪斯。

  但其实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做服装设计这一行。

  那年,他维护了我的尊严,又一直挡在我面前做我的嘴替。

  但代价就是,他那张嘴一整天都会跟我叭叭个没完。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

  晚自习。

  我伸手就夹住了周宣压着声音在跟我犯贱的嘴。

  目光凶狠地吐出了两个字。

  「聒噪。」

  周宣那双吸睛的蓝色的眼睛眨巴眨巴,示意他不说话了。

  我松了手。

  周宣的大脑袋探了过来。

  「我就问一个问题。」

  「你大学报的哪?」

  鬼才会跟他说。

  但周宣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我开了口。

  「你要是不说我就天天烦你,叫你学不了习。」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半晌后开了口。

  「A大。」

  「什么专业。」

  「跟你无关。」

  「桑——」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我伸手再一次掐住他的嘴。

  气得满脸通红。

  「数学。」

  他蓝色的眼睛弯着,悄悄在我耳边说。

  「桑不语。」

  「我想我们的名字,永远能并列在一起。」

  「谁第一第二都行。」

  我没办法看他笑嘻嘻的脸。

  在那个呵气成冰的冬天。

  我用靠着周宣那侧的手撑住了脸,挡住他炽热的视线。

  却摸到了一手滚烫的热度。

  周宣高三下半学期就被经纪公司签了,但他成绩很好,即便不来学校也稳稳能上A大。

  他求了我很多次,就差跪下了,说一定要让我这个死对头看看他光芒万丈的样子,搓搓我的锐气。

  我去了。

  在那个T台上,他果然光芒万丈。

  他一直光芒万丈。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瞬间,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涌进了我的眼里。

  又从我的眼里以烟花的形式炸开在我的脑海。

  我按部就班,计划好的将来,伴随着此刻的灵感乍现而彻底打乱重来。

  我改掉了志愿。

  A大,服装设计专业。

  我呼出了一口气。

  好啊周宣。

  那就让我们的名字,永远并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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