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嘴一撅,眼神满是不屑,却又忍不住好奇。

  “真的?”

  “当然啊。女孩子都喜欢收到礼物,你送小美礼物,她肯定也会开心的。”

  他豆豆眼瞬间放光,下一秒又熄灭。

  “可是……我送小美什么礼物好呢?”

  “女孩子都喜欢首饰的,你送她漂亮的项链和手镯,她肯定会答应和你做同桌的。”

  “可我没有钱……”

  我指了指妈妈的卧室。

  “我看见妈妈首饰盒子里有好多呢……”

  我话还没说完,哥哥就蹦蹦跳跳进了妈妈卧室。

  出来的时候,他两个口袋已经塞得鼓鼓囊囊。

  路过我时,还不忘警告。

  “不许告诉妈妈!要不然我就打你!”

  我乖巧点头。

  我当然不会告诉妈妈。

  因为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会发现啊。

  3

  没到两天,哥哥就东窗事发。

  他把妈妈的首饰拿到班级,站在椅子上耀武扬威。

  最漂亮的金手镯给小美,金项链给小兰,还有金戒指和耳环,也通通送了出去。

  接到班主任电话的时候,妈妈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精心收藏的首饰全被哥哥偷走,一个不留。

  妈妈找到学生家长,想让他们归还哥哥送出去的首饰。

  却吃了一鼻子灰。

  哥哥还在那里义正言辞说:

  “我是小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是我送小朋友们的礼物——”

  他话还没说完,妈妈一个大嘴巴子呼了上来。

  回到家时,哥哥本就丑陋的小脸,已经被打成了猪头。

  他咬住嘴唇啜泣不止。

  刚发出一点声音,妈妈又狠狠照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憋回去!”

  哥哥眼泪哗哗流,想朝妈妈撒娇求安慰。

  妈妈又是一脚。

  “哇!都是妹妹!是妹妹告诉我的!”

  他指着我恨恨说道。

  可他忘了,我才六岁啊。

  我眨巴着眼睛,专注吃着手里的棒棒糖。

  “妈妈……媛媛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更生气了。

  “臭小子!还敢撒谎!你知不知道那些首饰值多少钱?我打死你!”

  耳边传来哥哥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我蹦蹦跳跳地进了屋。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终于停止。

  哥哥这个蠢货委委屈屈地睡着了。

  我捏手蹑脚走进他的房间。

  把他所有的玩具都剪碎,拆烂。

  翌日,他看见一地狼藉,哭得嗓子都要呕出血来。

  “哥哥,我昨天看见妈妈拿剪刀进了你的房间……她坏,剪烂了你的玩具。”

  哥哥清澈的双眸染上一丝恨意。

  “坏妈妈!恨死妈妈了!”

  我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假意陪他一块伤心。

  其实我正低头偷笑呢。

  4

  小小的心种上了仇恨的种子。

  哥哥再也不曾向妈妈告我的状。

  我的日子好过不少。

  只是妈妈为了赚更多钱,弥补首饰的亏空。

  增加了更视频的频率。

  我已经六岁,曾经布娃娃般的婴儿肥稍许褪去。

  妈妈见网友评论,说我没以前可爱了。

  立马产生危机意识。

  她勒令我多吃饭,吃得越多越好。

  “你脸蛋越肥,网友越喜欢。”

  碗里是堆积如山的食物。

  我对海鲜过敏,只要吃一点就浑身瘙痒。

  妈妈却不管不顾,非要我吃虾肉补充蛋白质。

  上一世,我哭闹着不肯吃。

  妈妈却骂我挑食,不识抬举。

  “你知道这种斑节虾多贵吗?让你吃你还不吃!真是贱命不配吃好东西!”

  这一世,妈妈还是一样的嘴脸。

  捏着我的下巴,把虾肉往嘴里塞。

  “我看你吃不吃!”

  这回,我没有躲,也没有哭。

  而是自觉张开嘴巴,把虾肉通通咽下了肚。

  小碗里堆积如山的食物,也都被我通通吃了下去。

  很快,过敏便发作。

  我的身上起满红疹,开始呼吸困难。

  妈妈终于害怕了。

  不是心疼我,而是怕我出事,她便再没有摇钱树了。

  我被送进医院,肚子撑得高高隆起。

  连医生都被吓了一跳。

  “孩子家长呢?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孩子吃这么多,胃都快撑爆炸了!你们不知道她海鲜过敏吗?这么吃,是要出人命的!”

  妈妈挤出个笑,反手把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

  “是她自己管不住嘴,不好意思啊大夫,我回家一定好好收拾她!”

  大夫走了,我妈脸色立马变了。

  “吃不了还硬吃,真是头蠢猪!”

  我静静看着她,回道:

  “不是妈妈逼我吃的吗?说我脸蛋越肥,网友越喜欢。”

  “你……你少胡说八道!”

  “妈妈,你要是再这么折磨我,逼死了我,就没人给你赚钱了呀。”

  我用稚嫩的声音,说出令她毛骨悚然的话。

  她愣住了,眸中闪过一丝恐惧。

  “你……你是媛媛吗?”

  我当然是媛媛啊,是被你的自私害死的,二十七岁的媛媛。

  我定定看着她,欣赏她目光中的窘迫、心虚。

  5

  出院回家,她果然没再逼我吃过海鲜。

  她不知道,我早在去医院之前,就已经吃了过敏药。

  这次釜底抽薪半真半假,不过是为了让她知道,我不想干的事,没人逼我。

  我想干的事,她也不能阻止。

  我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龄。

  可她仍旧不提让我上学的事。

  “你不像你哥,你是个女孩,读书哪有那么重要?”

  “等你长大了,妈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一辈子吃香喝辣。”

  “读书又累又辛苦,哪有做网红来钱快?”

  上一世,我被她的话骗到。

  整天配合她拍视频圈钱,直到十岁,才第一次进入学校,接触书本。

  可基础太差,已经跟不上了。

  最后高中就被迫辍学,还被她到处造谣智商有缺陷。

  “我就说女孩子不适合读书吧,看看我家好大儿,可是考上本科了呢!”

  哥哥高中三年上的最有名的私立学校,每年学费几十万,都是我做网红拍视频赚来的。

  妈妈每天跟他屁股后哭着求着他看书,他才勉强考上大学。

  妈妈拿着我赚的钱,为哥哥以后的人生铺路。

  最后我却成了他们幸福生活的牺牲品。

  这回,我绝不会再当这个大冤种了。

  住院耽误了不少时间,刚一回家,妈妈又开始马不停蹄准备直播。

  镜头之下,是我唯一感受母爱的时刻。

  她温柔将我抱在怀里,浓烈的香水味却熏得我想吐。

  放在桌下的时候时不时掐我的大腿,每掐一下,就意味着我要问网友要礼物了。

  尖锐的疼痛袭来,我却没有听她的话。

  而是对着镜头无辜道:

  “妈妈,网友说媛媛已经六岁了,可以上学了,你什么时候送媛媛上学呀?”

  话一出,妈妈脸色立马变了。

  她绷着张脸,碍于镜头,却无法对我发火。

  【是啊,媛媛都六岁了,应该上学了,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

  【不会不想让媛媛上学,只想用她圈钱吧?】

  弹幕一条条刷过,妈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我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无辜看着镜头。

  终于,妈妈松了口。

  “网友们都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不让媛媛上学呢?她的入学手续已经在办了。”

  我心中冷笑,表情却一脸受宠若惊。

  “真的吗,我就知道妈妈对我最好了。”

  “网上的叔叔阿姨们,等媛媛上学了,会给你拍入学vlog的哦!”

  虽然我的灵魂已经有二十七岁,上不上小学都无所谓了。

  可我让这副稚嫩的身体,体验一个正常小女孩,该有的人生。

  在几十万网友的监督下,妈妈被迫为我办了入学手续。

  “你这个讨债鬼!谁让你在网上那么说的?是不是谁教你的!”

  我妈气得又要扇我。

  “妈妈,不许欺负妹妹!”

  可蠢货哥哥已经和我统一战线,他挡在我身前,替我挡住了妈妈的巴掌。

  只因我一入学,就和小美成了好朋友。

  他为了小美,只能拼命巴结我了。

  妈妈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扯过哥哥胳膊,将他拉到身后。

  “你这扫把星!今天看我不收拾你!”

  她目光阴狠,仿佛面对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仇人。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她深呼一口气,硬生生停了手。

  转身开门去了。

  “若凡,你来了呀。”

  妈妈的声音顿时变得温柔起来。

  是小姨来了。

  她进门便将我抱了起来,亲昵揉了揉我的脸蛋。

  “媛媛,怎么眼泪汪汪的,是不是你妈又欺负你了?”

  被小姨抱在怀里,我突然很想哭。

  “小姨,我好想你……”

  她一脸诧异:“不是上个月刚来看过你吗!”

  可我已经二十年没见过小姨了啊。

  上一世,最爱我的小姨,早早就去世了。

  小姨死的时候,浑身伤痕累累,肚子上还挂着粪袋。

  而亲手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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