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朱婷的奶奶重男轻女，她爸更是因为嫌弃她是女孩动不动就打我。

　　后来我忍受不了，离婚后宁可净身出户也要把她带走。

　　那年寒冬腊月里，因为没钱过年，我带着年幼的她在饭店后院里洗猪肠。

　　洗一挂猪肠五块钱，里里外外翻洗干净最快也得一个多小时。

　　我洗了一天也只赚五十，晚上回到家肿胀的关节几乎无法弯曲。

　　这样的活计，我连着干了一个月，才不至于在过年时让女儿挨饿。

　　因为女儿还小，我没法上班，但凡能赚钱的零活我都来者不拒。

　　摆过摊，搬过砖，夜里还要做手工活。

　　直到前几年，因为我做事勤快从不偷懒，得到了一个大姐赏识。

　　邀请我一起成立家政公司，她出钱，我出力。

　　后来越做越有口碑，生意也越做越好。

　　长年累月的辛苦劳作，我的十指早已变形，面容也比同龄人沧桑。

　　可我从没想过，这种沧桑往后会变成陌生人伤害我的把柄。

　　而那个递刀子的人正是我的好女儿，朱婷。

　　「妈妈，我长大了一定赚钱孝敬你。」

　　「妈妈，等我长大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小时候的朱婷明明软萌又贴心，她会心疼妈妈，总说些暖心窝的话。

　　我想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妈，我饿了。」

　　女儿握着手机走进来，整个人难掩喜色。

　　她颐指气使道：「怎么还不做饭呀？天都黑了。」

　　我擦干脸上的泪，站起身迎面与她碰上。

　　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我为什么要给一个白眼狼做饭。」

　　「你有病啊！」女儿捂着脸吼我，目光不经意瞥见我的手机。

　　屏幕上暂停的页面，正是她发布的那条视频。

　　她脸色微变：「妈……你都看见了？」

　　5.

　　我哀怨地看着她，忍不住再度红了眼眶。

　　「婷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网上那么多人都在骂妈妈，你是看不见吗？」

　　「哎呀——」朱婷不敢直视我的目光，索性一转身，没好气道：

　　「这么多流量能给我带来泼天的富贵，你什么都不懂！被骂几句又怎么了。

　　「反正咱俩知道是闹着玩的不就行了，你在意别人的看法干什么？」

　　呵呵。

　　自己的母亲被人诋毁、诽谤，甚至P成遗照侮辱，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是吗？

　　养条狗都知道感恩，都知道护着养育它的人。

　　可我养了个什么东西？

　　指尖狠狠扎进手心，我的声音几乎颤抖：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视频你删不删？」

　　「删什么删，这么大流量你知道有多难得吗！」

　　「你如果不删，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朱婷微微一怔，很快不以为然。

　　「神经病，我懒得跟你解释，你就是个老古董，从小到大不管我做什么你从来就没支持过我。

　　「你不想认我这个女儿，我还不想有你这样的妈妈呢！」

　　她说着摔门而去。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我瘫坐在沙发上气极反笑，莫名如释重负。

　　这些年，我为了朱婷，从来都是精打细算，省出来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她身上。

　　她当初一句想学跳舞，我二话没说就给她报了课。

　　上千块的舞蹈鞋说买就买，因为朱婷说她用不惯差的。

　　她像只骄傲的白天鹅，在舞房里和同龄人聊着哪里的奶茶好喝，什么样的护肤品好用时。

　　看不见柴米油盐的艰辛，看不见我日渐被生活重担压弯的背脊。

　　后来她不想跳舞了，又说想学画画。

　　颜料很贵，她的梦想也很贵，我依然毫无怨言地供着。

　　我不懂，为何现在在她口中竟成了我从未支持过她。

　　我的胯下不应生出刺向我的尖刀。

　　事已至此，那就顾不得什么母女情分了。

　　朱婷，云端的风景很美，我先容你多飘一会。

　　毕竟飘得越高，摔下来才会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