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掉眼睛里的泪水，再次把他推开，转身上了楼。

　　他愣了一下，然后又回去搂住美女，继续嬉闹着拍摄。

　　还抽空在纪然的脸上啄了好几下，惹得纪然娇羞地和他打闹起来。

　　我站在楼梯拐角处的窗口看着他。

　　如果说拍摄是任务，那内容则是他甘之如饴的。

　　才认识他的时候，哪怕在大街上牵手，他都能脸红耳赤地像触了电一样浑身颤抖。

　　有时候纪然稍微靠近他，他更是表现得十分抗拒。

　　而现在，嘴对嘴喂蛋糕，泼着水做不雅姿势，他全程乐在其中，半点不适和难堪都没有。

　　甚至还肆无忌惮揉捏着纪然的臀部。

　　我不知道李铭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也不想弄明白了。

　　我拨出一个电话：

　　「你说的那几个新秀，我亲自来带。」

　　3

　　没两天，李铭世确实按照承诺，对着媒体痛哭流涕地道歉。

　　「我女朋友宋诗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她陪我吃了很多苦，没有她就不会有我的今天。」

　　「那天是我的竞争对手故意P图想要搞我心态，我才误会了她。」

　　「而她这几天被不明真相的网友们骚扰得很脆弱，甚至我们还失去了一个孩子。」

　　「我希望，以后大家都能够学会明辨是非，不要去网暴无辜的人。」

　　「如果真有什么错，就冲我一个人来，别伤害我身边的人！」

　　说是道歉，他却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害者。

　　还用我们的孩子当作春秋笔法，寻求大众的同情。

　　至于纪然，他则坚称：

　　「然然只是我的妹妹，那天是我太冲动才唐突了她。」

　　「她是个好女孩，以后我可不允许我的妹夫欺负她。」

　　他一边刷着他手机上铺天盖地对他的心疼和表扬，一边把我抱在怀里。

　　「诗诗你看，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我做到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旁边我的手机上，满满都是恶毒的辱骂和诅咒。

　　尽管偶尔有一两条过来道歉的，却很零星。

　　而其实，我本就不该遭受这些评论。

　　他又有什么资格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在我跟前？

　　纪然站在一边没有开口，只是脸上的表情明显并不好，还是强撑着说：

　　「姐姐，俱乐部觉得铭世哥的打法有些无聊，想要跟他解约。」

　　「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一起帮助铭世哥渡过难关才对，毕竟没有铭世哥，我们也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

　　李铭世对纪然的话十分认同，他点着头：

　　「你看然然多懂事。她初吻被我抢了，我们该补偿她的。」

　　「另外那些陪练都没有你专业，你快快好起来，没有你我真的不行的。」

　　他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

　　从前住地下室，我一声咳嗽，他都会连忙跑出去跟别人借热水。

　　盯着我喝下去后把仅剩的外套裹在我身上，再抱住我用下巴抵住我的肩膀：

　　「你要好好地，我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肯定不行的。」

　　而现在，我们住在明亮宽敞的别墅里，我刚失去了我们的孩子，他却满心都想着让我给他当陪练。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话语。

　　当初我有多感动，现在我就有多心寒。

　　这波道歉以后，李铭世的票确实卖得更好了。

　　但他这场比赛的对手，抽象程度却远远比李铭世高了一个水准。

　　赛前发布会上，这位靠着嘴炮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徐灿，指着他的鼻子挑衅：

　　「你那个好妹妹刚刚给我发消息示爱了，你要看吗？」

　　「哦不好意思我看错了，原来是你李铭世这个只会用女人孩子当噱头的废物孬种给我发的啊？」

　　李铭世铁青着脸，他还只会单方面输出，不会当面和别人争吵，所以被徐灿牵着鼻子走：

　　「我没有，我当时也是被人骗了……」

　　「我也没有给你发消息，我又不喜欢男人……」

　　徐灿却不管这么多，直接拿起手里的水杯砸到了李铭世的脸上，冲他大喊：

　　「你的金腰带是从快退休的老头子手里抢到的，赶紧把它洗干净给老子拿过来！」

　　「这样，一会老子下手才会轻一点！至少避开你的子孙根！」

　　现场闹得人仰马翻。

　　许多人上去拉架，才没有把第二天晚上的比赛提前到现在。

　　甚至在直播被掐断前，徐灿还在一群人的阻拦下试图用脚去踢踹李铭世：

　　「看好了，老子只教你一次，卖票是这么卖的！」

　　李铭世则双眼通红，无能地对着空气挥舞拳头。

　　我手机响了一下，是徐灿经纪人发过来的消息：

　　「宋姐，对我家这装满弹药的嘴炮战士还满意吗？」

　　我笑着回：「还需努力。」

　　4

　　或许是受到了徐灿的启发，李铭世在发布会结束后，带着一群人进了会所。

　　还故意大张旗鼓被媒体拍到，想炒作流量。

　　为此，连包间的门都没关严。

　　我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他腿上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正是纪然。

　　「李哥，大张旗鼓到这里，影响不好吧？」

　　「听说嫂子才流产，你也不知道多陪陪她。」

　　「再说了，明天比赛，你今晚不训练了？」

　　说话的人也是一个拳击手，曾经被李铭世六秒就撂倒，按在地上怼脸打了十三拳才认输。

　　李铭世没有理会，反而满脸陶醉地眯着眼睛，手在纪然衣服里上下摩挲着。

　　纪然浑身无力一般瘫在李铭世怀里，娇斥着那拳击手：

　　「干嘛提那个扫兴的老女人？是不是这些姐妹伺候得不够好？」

　　「还是说，你看上那个堕过胎的二手货了？」

　　李铭世附和着：

　　「还是然然你香啊，不像我家里那个。」

　　「这几天我抱着她，感觉都能闻到一股臭味。」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死了人的原因。」

　　包间里安静了一瞬，在纪然得意的笑声中，男男女女的哄笑声开始变得极为刺耳。

　　我推门的动作一顿，透过门缝看着隐在昏暗灯光里的李铭世。

　　尽管不断在自我调节做深呼吸，泪水还是从我眼角滑落。

　　三年。

　　整整三年。

　　我们互相依靠互相前进，从狭小阴湿的地下室走到聚光灯下。

　　因为给他当陪练，我身上常年都是淤青。

　　他有时候心疼不愿再让我陪练，我会咬着牙吞下血水坚定地告诉他。

　　我们一定要功成名就。

　　所以再疼再痛我都不吭一声，反而严厉地指出他还需要改进的地方。

　　不光陪练，我还是他的经纪人、教练、营养师、投资人。

　　只要能够让李铭世的技巧更娴熟出手更果断，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他偶尔还可以偷偷懒，我却全年无休到处奔波为他拉投资。

　　这个过程中纪然只会在嘴上说些好话，从没有出过一份力，更加没想过出去找工作分担我身上的担子。

　　我觉得她还是小女孩心性，也不勉强，好东西都是先给李铭世，再给纪然。

　　每每看着李铭世和纪然身体健康光鲜亮丽的样子，我就觉得满足。

　　因为，我真的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好不容易，终于有一个俱乐部被我说动，愿意给李铭世一个机会和他签约。

　　那天晚上我们抱在一起欢呼了三十秒，就投入更加严格苛刻的训练当中。

　　而俱乐部的拳手并不止李铭世一个，他也不是当中最耀眼的那个。

　　很多时候，他都因为内敛稳重的性格显得可有可无。

　　所以还是我在为他跑东跑西，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强硬地逼他训练。

　　哪怕纪然偷偷带着他出去吃烧烤喝啤酒，也会被我强制抓回来。

　　在我的严格监督下，李铭世打赢了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场比赛。

　　对手在最后时刻用肘击打破了他的太阳穴，他就顶着这鲜红的血之花一下下把人锤到求饶。

　　赢得比赛后他先是给对手鞠了一躬，对着采访镜头满含热泪：

　　「我希望我能拿下金腰带，让妈妈住上大房子。」

　　「希望我的女朋友能每天开不同的车出门，一周都不重样。」

　　「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成为一个疯疯癫癫的快乐老头了。」

　　这是半年前的李铭世，青涩而又真挚的愿望。

　　得天庇佑，他前两个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至于最后一个，就让我帮他提前实现。

　　5

　　我猛地推门进去，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媒体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