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不死战，死于朝党勾结、昏君自利下。

　　死后井市讨伐，被扣上叛国佞臣的罪名。

　　我只记得。

　　他不足以支撑坐立而倒下的残破躯体。

　　还有那句：「离开京城。」

　　萧长暮费尽心思让我离开京城，却还是逃脱不了沈栩的掌控。

　　我第二次重生，回到了与萧长暮相遇的那个隆冬。

　　那时我才明白，沈栩才是棋局的关键。

　　为了能以身入局，我代替萧长暮失踪的妹妹萧舒活在这世上，入宫为了妃。

　　我想保住他。

　　也想救……许多人。

　　3

　　对峙不下间，我只好道：「我当真是拿去祈福的，这个同心囊是皇上和我的。」

　　萧长暮默声瞧了我许久，缓缓松开手。

　　「娘娘身为后宫之人，便不要掺和朝堂之事。」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哄诱顽劣的小孩那般。

　　很快，那同心囊里就装进了他的发丝。

　　圆满的红色囊袋落在我的腰间。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上一世，在新年的雪夜里。

　　我问他新年愿望，说：「新一年总该有些盼头。」

　　他忽然走向街角，将御赐的糕点悉数分给了流离失所的乞丐。

　　皇宫中平稳飞升起的千盏祈福灯照亮眼前残破的角落。

　　歌舞升平中，他说：「那就盼百姓不再挨饿受冻，盼……国泰民安吧。」

　　他唇角微微弯着，笑得极为好看。

　　小将军，你可知你本该万人敬仰、万民爱戴。

　　你用命相护的京城，却有人生生将你磨死在这。

　　这一世，我一定带你离开京城。

　　让那些游荡人间的恶魔永坠地狱。

　　我喊来了徐苏。

　　「保住那婢女的命。」

　　「夜里，将她送回公主府。」

　　4

　　景华长公主又来宫中了，带着她近日喜爱的男宠。

　　世人都知长公主沈予安风流成性，喜爱美男。

　　可谁知这些美男都是她为沈栩挑选的。

　　沈栩对他这位长姐极为依赖和信任，两人相聚的场合，旁人都会被打发出去。

　　我也被打发了出去。

　　临走前，沈予安喊住我：「听说昨日萧将军入了宫，贵妃娘娘与兄长相见了？」

　　沈予安不喜我，从我入宫那天，我便能察觉出来。

　　前几日半夜怕是被那婢女的脸吓得不轻。

　　不喜上加厌，这下忍不住来讨债了。

　　我朝她行礼，说：「兄长昨日回京入宫面圣，我便也顺道见了他一面。」

　　「噢？」她语调轻佻，细长的眼望着我笑，像极了一个笑面鬼。

　　忽然，她望向我腰间，意味深长道：「这同心囊好看，看来阿栩是真心喜欢你。」

　　我慌乱垂眸，心中却冷笑。

　　前世我便知萧长暮身边有细作，只是到死都没查出是谁的势力，也不知这细作混在哪。

　　昨日偏殿中，除了我和他，只有他的影卫在。

　　沈栩怎么会与人结同心囊呢？

　　他巴不得后宫中全是男宠，可偏偏都是些得掩人耳目不得不立的女妃，不知道有多讨厌。

　　可这同心囊是我的主意。

　　是我曾经向沈栩求的一个赏赐。

　　「贵妃贤良淑德，朕喜爱，自是想与她百年之好。」

　　沈栩似乎很满意这次沈予安带来的男宠，话中的催促之意不难听出。

　　我重新对上长公主冰冷的目光，莞尔一笑。

　　5

　　我写信给萧长暮，告诉他影卫细作这件事。

　　没等来他的回信，入夜就寝时，却在床前看到了他。

　　「半夜独自来访贵妃的寝宫，可是死罪。」

　　我笑着打趣，内心却比谁都欣喜。

　　这一世，太少有这样的时刻，能让我好好看看他。

　　萧长暮站在摇曳烛火旁，瞳色如墨盯看着我，半晌才开口：「看来我不需要担心娘娘能否在后宫中自保。」

　　我问：「细作查出了吗？」

　　萧长暮没回答，他敛着眼睫，问：「同心囊也是你计谋中的一部分？」

　　那语调一贯清冷平淡，似乎还有几分低落，可我那时没在意。

　　这事还是没引起他的重视。

　　前世他便是信任他效忠的君，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我叹气：「兄长，你手握兵权，即使忠心为国，从无逾矩，可皇上又怎会真心托付信任你，如今朝野党派对立，萧家已是如履薄冰——」

　　话未完，他抬眸，神情肃冷，「萧舒，别再掺和这些事情，我能保好你。」

　　我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可我想保好你。

　　你想要的国泰民安，我也想护着。

　　我张了张唇，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6

　　后宫中有人怀孕了。

　　这可是大喜事。

　　新皇登基以来，纳妃无数，至今还未诞下孩子。

　　怀孕的是承德宫的淑妃。

　　我记得她，平日里最张扬，最爱满身艳丽。

　　沈栩平日里除了来我宫中，去得最多的便是她那。

　　怀上了，是件好事，也是件奇事。

　　我往承德宫走，大半个后宫都在那贺喜，皇上已然到那赐了奖赏，此刻我算是去晚了。

　　同我一样晚的，倒还有一位。

　　京城首富姜家长女，姜从如，刚入宫不久的一位嫔妃。

　　她步伐匆匆，似是也知道自己去晚了，可那步伐沉重，怎么走也走不快。

　　我特意站了一会等她，见到我，她似是见到鬼那般受到惊吓，赶忙后退行礼。

　　那身子佝着，极低，头也埋下去。

　　我见她害怕，便先一步走开。

　　淑妃怀上了皇上第一个孩子，承德宫今非昔比，贵气和喜庆扑面而来。

　　沈栩笑容满面，对淑妃处处护着，看着恩爱极了。

　　站了满殿的妃子们羡慕、嫉妒，她们还没见过皇上如此开心。

　　可只有我知道，淑妃活不久了。

　　7

　　淑妃因为怀孕，沈栩免了她每日向太后请安。

　　还有一位也两三日未来过了。

　　说是身体不适。

　　我想着该去看看她，毕竟第一世，她救过我的命。

　　姜从如住在一个偏殿，她是嫔妃中位阶最低的，家中从商，在朝堂上无背景，在这后宫中便要低人一等。

　　说来好笑，我与她初见时，她来我家买酒，说是要将心仪的男子灌醉问一问真心。

　　我家的酒馆开在河边，娘让年幼的我去酒窖给她取酒。

　　有人在青石板上洗了衣裳，我不留意踩着打滑掉进了河里，混乱中，那样一个瘦小的姑娘硬是毫不犹豫跳进水里将我捞了上来。

　　那时她脸上的笑容，明媚似春光。

　　我踏进她宫殿中那刻，她站在光影下，胆怯低下头。

　　爽朗和恣意被磨得只剩孤零零、空洞的躯壳。

　　姜从如是被一道圣旨强制送来宫中为妃的，商户虽地位卑微，却也值得皇家收纳。沈栩随便一道口谕，就定了这位女子的一生。

　　「身体不适可有去看过太医？」

　　我见她浑身一颤，倒是她的婢女先反应过来，回：「谢贵妃娘娘关心，太医已经来瞧过了。」

　　婢女也在发抖。

　　「噢？哪位太医瞧的？」

　　我往她近处走，逼得她连连后退。

　　「我也学过医术，我瞧着，像是怀孕了。」

　　话落，姜从如便惊恐地要跪下去。

　　我及时抓住她的手肘托住她，清晰察觉那具身子的不安。

　　谈话间，我搭上她的脉，是喜脉。

　　「我能帮你保住这个孩子。」

　　很快，她故作镇定从我手中离开，「我若是告诉皇上，他也能保住这个孩子。」

　　我歪头瞧她：「可他不行啊，哪来的孩子。」

　　姜从如震惊睁大眼，唇张了半天却始终没说出一个字。

　　我安抚拍拍她的肩，轻笑道：「对女人应该是不行的，不知对男人如何。」

　　沈栩从心底里就厌恶女人，更别提床事，如今后宫中所有侍寝过的妃子都是他的侍卫帮他解决的。

　　就算怀孕了，那也不是他的种。

　　他又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至今后宫无人怀孕。

　　淑妃是怎么怀孕的？无人知晓。

　　可依沈栩的性子，他虽不喜女人，可帝王怎么能容许入了后宫的女人对他不忠呢？

　　淑妃这个孩子，沈栩不可能会留。

　　「我们做个交易。」

　　我握住她的手：「我会帮你，你也得帮我。」

　　她看着我，最终点点头。

　　8

　　淑妃小产了。

　　听说是在花园赏花时摔进了水潭中，那日还有水鬼拖着不让她上岸，硬是在寒水池子里泡了好久才被捞上来。

　　没过几日，淑妃醒了，成了个命不久矣的病秧痴呆。

　　沈栩比我想象中似乎要狠得多。

　　那日，可是他命人将淑妃推了下去，他就站在水池边，看着淑妃挣扎。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沈栩笑着说：「不听话可就是这样的下场。」

　　沈栩每日都会来我宫中，不是因为多宠爱我，只是因为我能酿出他喜爱喝的酒。

　　一日。

　　「生子药？」

　　沈栩从榻上起身，眼神中最后那点醉意消失殆尽。

　　我从书卷中抬头，点头：「传闻是能助孕，不过这生子药还有更神奇的地方，不是给女人用的，是给男人用的。」

　　沈栩神情凝滞，似是还未睡醒。

　　我一字一句砸在他耳边：「能帮助男人生孩子的药。」

　　日光清晰照出他脸上激动的神情，他看着我，问了句：「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