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愤怒盖过了伤心，一个电话打过去想对她兴师问罪。

　　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发这样的朋友圈暗戳戳地诋毁我？

　　我想问问二十多年的感情，我连一个正面对峙的机会都不配吗？

　　我想问问为什么查也不查就直接盖棺定论给我治罪？

　　可是电话通了。

　　传来的却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粗吼声。

　　我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要关，却掉了手机。

　　「啊啊，别闹了，哼，啊啊，等等，啊，我接个电话。」

　　「你这个鬼机灵，你这不就是故意的吗？谁有这种时候接电话的？你，啊，啊啊，你不就是故意叫你好闺蜜知道你又重新和我在一起了吗？」

　　「来，别忍着，叫出来，让她知道，你现在多幸福，看她以后还帮不帮你对付我？」

　　那头的容容喘得厉害，似乎羞臊得很。

　　「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丢死人了。禾禾，你快挂了电话，啊，别听了，羞死了。」

　　「矫情东西，手机不就在你自己手里吗？你怎么不自己挂？」李怀坏笑地戳穿她。

　　我郁闷地挂断电话。

　　烦躁的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日，请了一天假，跑到她的小区，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求得物业把监控放出来给我看看。

　　物业的监控远了一些，只能看到李怀捧了一束花走进来。

　　我又跑去她家对面的各家商铺。

　　终于查到了真相。

　　有一家小卖部清清楚楚地拍着，李怀只放下了一束花，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什么首饰盒。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迫不及待地把监控视频发了过去。

　　「你说的耳钉我真的没有看到，证据如下，你自己看看吧。我希望你能把昨日发的朋友圈删掉，我看得挺不舒服的。」

　　「容容，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以为你对我是了解的，我真没想到自己在你面前也能有百口莫辩那一天。更没想到，有一天我需要有视频做证据才有勇气找你说话。」

　　我以为她会觉得愧疚，和我解释，和我剖析她的想法。

　　以往每一次我们有矛盾的时候，基本都是这样的，不是她挑明，就是我挑明，我们总能言归于好。

　　我甚至想，为了她的面子考虑，我也不要过于咄咄逼人了，话已经说到位，就不要不依不饶，她知道她误会了我就好。

　　但是她没有回我。

　　她忙着在朋友圈给各种好友点赞评论，八面玲珑地经营自己的社交圈。

　　独独不记得回我消息。

　　这两天我望着手机坐立难安，在继续找她说明白和沉默中犹豫纠结。

　　前者让我觉得自己卑微可怜，后者则让我憋屈难过。

　　一段十多年的友情，走到如今的地步，毫无滋味。

　　但如果就这样直接断交，又似乎显得我过于敏感多思，小题大做。

　　在这样徘徊不得的心境下，过了一个月，她终于想起回我消息了。

　　「知道了。」

　　不痛不痒，轻描淡写。

　　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正满心激愤，要打字诉说我的不满。

　　却见她的消息更早一步发过来，「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

　　我：？

　　「不是吗？不懂得什么叫做善意的谎言吗？事情已经过去，非要把是非黑白摊在我面前，让我知道李怀的不好，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亏李怀不喜欢你的时候，还是我在中间斡旋，帮你说好话。」

　　「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值得我这样做。」

　　她越说越激动，发来了言辞激烈急切的语音，「你想想看，你将这件事戳穿了，我要怎么面对李怀？他能不记恨你吗？你要我怎么办，就此分手吗？」

　　「你就希望我分手，对不对？自己没有男朋友，就希望我也没有。」

　　「你这个人心思怎么这么歹毒。」

　　4

　　她一顶帽子又一顶帽子地扣过来，可能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占理，一连发了好几个时长59秒的语音。

　　我看着微信上面的红点点，只觉得自己连点开的心情都没有。

　　忍不住回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忽然变得面目全非？

　　仅仅是因为谈了一个恋爱？

　　我找不到答案，也不想找了。

　　想了想，给她发消息，「还记得上个月，你借我的一万块钱吗？不是说好，这个月还吗？现在可以还吗？」

　　上个月，她分手后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要打胎，坐小月子，以及买各种营养品补身体，和我借5000，我担心不够，就借了她一万。

　　她信誓旦旦告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就还我。

　　微信对话框里一直持续输入信息的容容，忽然沉默了。

　　我把电话给她拨了过去，开门见山，「这个月我有车险要交，资金比较紧张，你把钱还我吧。」

　　她嗫嚅了很久，没能说出话来。

　　既不说不还，也不说还，我等得耐心尽失，提醒她，「你说过的，这个月12号就还，现在已经20号了。你和于怀不是已经和好了吗？你打胎伤身体，他也应该负一部分责任，你看是你给我，还是我去找他要？」

　　「别别别，他最近刚失业，手里没钱。」她见我提到于怀，口气急了。

　　「我不是不还你，只是我，我，哎，我真的有苦衷。你能不能别催我，让我缓一缓。」

　　「不能。」我口吻冷淡，态度生硬。

　　她似乎十分难以接受我的态度，张口结舌，愣在那里。

　　「我」了好半天也没「我」出什么东西来。

　　「转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按照我对容容的了解，以她虚荣好面子的个性，我已经把话说得如此不留余地了，那么即使是为了尊严，也会马上把钱给我。

　　可是奇怪的是，她这次恼怒归恼怒，却对还钱只字不提。

　　我有些疑惑。

　　她话里却带了哭腔，「小瑜，你别逼我了，好不好？我最近心情真的很不好，我觉得我的抑郁症又要犯了，我知道你不是真差那一万块钱，你就别和我赌气了行吗？」

　　「我知道我有时候对你挺不好的，但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真正的自家人呀，所以我才能这么肆意地和你发脾气。对不起，我和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她态度软得不可思议。

　　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口气生硬地问她，「你最近没吃药吗？医生不是说你的抑郁症已经控制得不错了吗？怎么会忽然又犯？」

　　容容不说话，只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我只好不再追问，草草挂了电话。

　　和容容的关系虽然得到了一丝缓和，没有直接断交。

　　但也走入了冰期。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就算她约饭，我也找理由推辞掉。

　　我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她。

　　但是容容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她的朋友圈依旧是丰富多彩。

　　展示着她精彩幸福的恋爱。

　　用她自己的话说，于怀隔三差五地送的奶茶小蛋糕，52块的转账红包都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5

　　她在朋友圈秀的日常，通常还会给我单发一份，不管我回不回，都风雨无阻。

　　「于怀他真的特别懂我，你知道吗？昨天我想吃火锅，都没有说，他就带我去吃的火锅，真的，我觉得我们俩超级默契。」

　　「你快点谈恋爱吧，就找个于怀这样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好。」

　　「而且他超级厉害的，我每次都让他弄得腿软。他一抱我，我就受不了了。你都不知道，他身上荷尔蒙的味道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更过分的是，她甚至把她们的亲密照发给我。

　　照片里，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薄被堪堪盖住胸口，避免了走光。

　　容容一脸餍足地笑望着于怀。

　　于怀抬着她的下巴，亲吻在她的嘴唇上。

　　「你看，他好霸道啊，真让人害羞。」

　　我的手有它自己的想法，将她拖进了黑名单。

　　但大脑很理智，命令手指给她拖出来。

　　成为她们play中的一环，或者损失一万块，好像还是后者更让人难以忍受一些。

　　我日日窥探着她的朋友圈，猜测她的精神状态。

　　感觉她每日心情美丽到让人发疯，精准地说，是让我发疯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已经距离抑郁很遥远的时候，我打算开口要钱了。

　　我给自己一重又一重地完成心理建设，预设了各种她可能拒绝的话术，各种准备回应的台词。

　　主打的原则就是，「不心软，不放弃。」

　　日日演练，我觉得自己已经强得可怕，便打开了对话框。

　　「容容，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我手指噼里啪啦地打字。

　　她秒回，「我也有事和你说，小瑜，再借我一万块！」

　　「我，我，我和你直说了吧，小瑜，我又怀孕了！」她的语音干脆利索，赫然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霸气。

　　我沉默了。

　　不知道怎么回复。

　　或者准确地说，不知道怎么继续要回我的钱才合适。

　　没想到容容等不及一个电话打过来，她可怜兮兮地求我，「小瑜，你不会见死不救吧，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求求你了，一定要借给我，要不然我就完蛋了。」

　　「你总打胎对身体也不好呀。」虽然已经决定和她绝交，但是我还是有些怒其不争，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他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在电话里求了我很久很久。

　　我还是没有答应，只说自己已经没钱吃饭了。

　　没想到她不依不饶，不断替我想办法，「要不你先和父母借一下？或者现在网上借贷的小平台，你先借一下应应急？」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在网上借呢？」我心平气和地询问回去。

　　她似乎被我问恼了，怒气冲冲挂了电话。

　　我本以为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很清楚，我不会再借给她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就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给我发来几个借贷小程序的链接，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这几个小程序，可以借款的数额都挺大的，而且利率不算太高。你不是正好也缺钱吗，你可以借一些，顺便帮我借一万。」

　　我没有回她。

　　没想到等了晚上她到我单位拦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