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我的时候，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阴沟里的臭虫下意识寻找同类，

　　就算没有爱，也总觉得可以互相取暖。

　　开始的两年，我们的关系也算不错，他会和我一起找勤工俭学的门路，会偶尔给我准备点小惊喜。

　　没吃过糖的人，一点点甜也能飞蛾扑火。

　　所以后来，即便我发现了他的虚荣市侩也没有离开，甚至选择了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补贴他。

　　我没有亲人，那时候，他是唯一的情感寄托，我愿意把赚来的钱花在喜欢的人身上。

　　就算我也喜欢漂亮衣服，也想和其他人一样去干净明亮的餐厅吃饭，也没有抱怨过一句。

　　直到，我发现他拿着我的钱去钓裴艾，

　　我看着他和她坐在明亮宽敞的餐厅里，他大方地叫来服务员，穿着我给他买的新衣服，用我赚来的钱结账。

　　我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扣款，和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

　　慢慢笑了起来。

　　数学是我学得最好的科目，别人对我的一点点好，我会加倍还回去，恶也一样。

　　「那些钱我请同学吃饭了，以后进入社会都是人脉，你不要太小气了。」

　　他用这个理由，搪塞着贬低着，花着我的钱。

　　陈明以为我这样精于算计的人愿意给他花钱，就是对他爱得盲目，

　　却不知道，只是因为那时我觉得他是对我好的人。

　　现在，他站在了我的另一柄天平前，

　　不知道是否做好了被清算的准备。

　　3.

　　我一直跟进着他和裴艾的感情进展，也计算着我这些年在陈明身上的花销，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惊人的回报率。

　　如果陈明能成功入赘给大小姐，我后半生就可以躺平了。

　　本以为收利息的时间，还要等一等，没想到，陈明居然这么快就拿下了裴艾，没多久就跟我提了分手，搬出了我们的小小出租屋。

　　「沈洁，我知道你爱我，但两个穷人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你没本事找有钱人，就不要阻我的路。爱是放手，不是占有。」

　　他离开的时候，把出租屋的门摔得震天响，像是跟过去做了完完整整的切割。

　　我连同他捉襟见肘的曾经，一起被封存在这个我们为了方便打工租下的小屋里。

　　他到现在还在说我爱他，以为我会为了他的前途放手，那他真是...太高估我对他的感情了。

　　我穿了衣柜里最好的衣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陈明明显慌了，

　　他以为我是来找他和好的，腾地站起划清了和我的界限，

　　「沈洁，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只喜欢小艾，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他说我是他的合租室友，一直在纠缠他。

　　裴艾是骄傲的大小姐，最厌烦我们这种没钱还没自尊的。

　　「你就是那个一直占我男友小便宜的女室友，没钱就去赚，到处占人便宜，也不嫌丢人。」

　　她用尖锐的水晶甲勾着我的衣服，说我穿得廉价。

　　把满杯的咖啡泼到我身上，用杯子砸我。

　　我不知道陈明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对我的反感这么大，但我知道，一个人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践踏别人的自尊，就说明这个人，不是个好人。

　　两个人扬长而去，陈明甚至鄙薄地睨了我一眼，

　　我看着咖啡厅的监控，

　　陈明不知道，这家咖啡厅是我的众多兼职之一，只是我是夜班新员工，白班的人还不认识我而已，

　　我想拿到这段被前男友和新女友霸凌的视频，轻而易举。

　　4.

　　这段模糊过的视频刚从校内论坛发出，还没等发酵出来，陈明就来出租屋找我了，

　　房租还没到期，我就没有搬走。

　　他在外面把门敲得砰砰作响，急得像是活不到下一秒。

　　我在屋里嗑着瓜子，等他生生敲了十分钟，连对门都出来骂人了，等到他终于没那么多无处释放的牛劲儿了，才缓缓开门。

　　「你不是都跟过去割席了吗？还回来干嘛。」

　　我靠在椅子上，吐出瓜子皮。

　　「沈洁，你就别装了，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吸引我吗？我承认你这些小聪明小手段很迷人，但我是不会回头的，裴艾能给我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懂不懂？就算我还喜欢你，我也不会选择你。」

　　我用遥控器在电视上播放了我剪辑过的视频，陈明的背信弃义和裴艾的趾高气扬一览无余。

　　「陈明，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是在找你和好，我是在讹诈你啊。

　　「我听说裴家很有钱，你看着给吧，还有啊，你这些年花了我不少钱，自己算好还我。不然，这视频就不是出现在校园论坛那么简单了。」

　　「你……」陈明气得团团转，拿起杯子就要砸下去。

　　「这杯子是我比赛得的，有价无市，我算你友情价一千块。」

　　陈明的手顿了下，用把杯子狠狠放到了桌上。

　　啧，真怂。

　　他给我放了一通狠话，最后施施然走了，总而言之就是裴家很厉害，我惹不起，裴艾没给过他钱，他拿不出那么多。

　　「沈洁，你就是个孤女，裴艾弄死你比弄死一个蚂蚁还简单，我劝你最好藏好这些东西，不然你真的会死得很难看。」

　　过了这么久，陈明还是只会躲在女人身后解决问题。

　　我以为，就算裴艾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立刻删掉我的帖子。

　　没想到，才过了一天，那个视频就被404了。

　　这次门口响起的敲门声，明显不来自陈明。

　　5.

　　「给你五百万，不要再纠缠陈明！」

　　人傻钱多的富二代把支票拍在了桌子上，我突然感觉自己这个小庙容不下这尊闪闪发光的大佛。

　　我认识他，裴艾的未婚夫，秦皓。

　　优秀毕业生，博士在读，帅得一批，偏偏对裴艾情有独钟。

　　看见视频，大帅哥师兄不去找陈明，反而来找我？

　　爱情果然令人盲目，但...谁会放着钱不要呢。

　　我果断收了钱，把自己手机里关于陈明的一切联系方式删除，证明自己再不会去纠缠他。

　　我看着眼前人比月光更温润的眉眼，实在想象不出这居然是个舔狗。

　　不过没关系，就当我好心，顺手搭救少爷出苦海。

　　等一切结束，他会看清裴艾的真面目。

　　虽然我删除了陈明的联系方式，但我知道，那个视频既然已经流出了，大小姐就一定会看见，我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一定会来找我。

　　果然，我正在床上数钱数得开心，裴艾就带着陈明找上了门，

　　一下子进来太多人，我的小屋显得局促了起来。

　　陈明衣服穿得严严实实，我还是从他不小心露出的手腕看见了伤痕，看着像是鞭痕。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连重活都不用他做，现在跟了大小姐反倒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裴艾也不跟我兜圈子，「你这种人凭什么能和我上一个大学？看你一眼就令人厌恶，你退学吧。」

　　她傲慢地提出自己的要求，直接吩咐，甚至没有考虑过利诱，仿佛我这样的人，天生就该任她差遣。

　　和十六年前，一样令人讨厌。

　　我笑了，「高考是世界上最公平的考试，我能和你上一个大学凭的是我的本事，你想让我退学也可以凭本事。或者...凭钞能力？」

　　她根本没想过我这样活在阴沟里的人，居然敢反驳，

　　「沈洁，你比陈明有骨气，但我不喜欢明明没本事还硬撑的人。」

　　她挥挥手就进来了几个壮汉，「把这砸了。」

　　语气平淡，没有一点负担。

　　屋里被砸得烟尘四起，

　　我看着站在她身边低眉顺眼的陈明，突然好奇他在他们这段关系里是怎样的角色。

　　她知道他和我之间的关系不止是合租而已，却并不伤心，只是气愤暴躁，像是自己的宠物被人抢走了一样。

　　几个人砸完了陈明的房间，就要砸我这间，我拦住了，「那屋是养狗的，可以。这屋是我住的，不行。」

　　「沈洁，你也配拦我？」又来了，好轻蔑啊，我好想打她。

　　啪——

　　我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裴艾白嫩的脸颊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这个金尊玉贵娇养万分的大小姐，居然被我打了。

　　局促的出租屋里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