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回到了房间，有些恍惚地拿出了日记本。

　　不知为何，我脑子里全都是那多出来的第三个勺子，和日记里写的，宋跃的白月光。

　　我翻开日记，我写的问题已经得到了回答。

　　【2031年啊，你在问什么奇怪的问题，你到底是谁啊？】

　　2031年……

　　可今年不是2024年吗？

　　2031年是7年后啊！

　　难道我在和25岁的自己对话吗？

　　我觉得这实在是荒谬。

　　但她已经问了好几次我是谁，我纠结了一下，还是写了下来：

　　【我是2024年的时晚晚，你说你是31年的时晚晚，你有证据吗？】

　　日记本上没有出现新的字。

　　我等待了一会儿，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心里突然有些焦躁。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说着去去就回的宋跃在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回来而焦躁，还是因为没有得到日记本的新回答而焦躁。

　　又过了几分钟，宋跃给我打来了电话。

　　「晚晚，今天可能没法陪你了，我有点事要处理。」

　　他没有解释是什么事，我却耳朵很尖地听到了背景音里，女生的啜泣声。

　　再想问时，宋跃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忙音，心里越发不安，只能坐在桌前，死死盯着日记本。

　　而日记上，像是有人正在写字一样，缓缓出现了一行字——

　　【宋跃在七年前的今天，第一次丢下你，去找何静了。】

　　【他喜欢何静。】

　　【你跟他分手吧。】

　　5

　　明明是夏天，我却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那字真的是凭空出现的。

　　就那样一个一个，一笔一划地显现在了我的眼前。

　　所以，真的不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她真的是未来的我。

　　她说的大概也都是真的……

　　宋跃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何静。

　　这太荒谬了。

　　明明我才是和他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人，他怎么会喜欢一个根本不熟悉的女生呢？

　　我猛然意识到，或许不是不熟。

　　可能他们早就在我没有发现的时候产生了交集。

　　只有我，还像个傻子一样，因为宋跃的表白开心了那么久。

　　我咬住了下唇，用力到嘴里甚至有了些血腥味。

　　坐在书桌前，我眼眶通红地问了未来的那个「我」很多问题。

　　问我有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有没有成为想成为的律师，还问了宋跃和何静。

　　又是等了好久，她才给我解答。

　　她告诉我，宋跃实现了梦想，考入警校当上了警察，何静则是学了法律成了律师，他们现在还有一些联系。

　　至于「我」的发展，她这样回复：

　　【你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未来，除了你和宋跃的事之外，我没办法告诉你。】

　　可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我抱着日记本，迷茫又无助。

　　我只知道，那份我最喜欢吃的圣代，放到融化我也没有打开。

　　6

　　那天之后，我很久都没有见过宋跃。

　　我很想跟他主动聊聊关于何静的事，可他却一直不见人影。

　　就连宋阿姨都不知道宋跃每天都在干什么。

　　只说他早上天刚亮没多久就要出去。

　　得知这个消息，我定了第二天六点的闹钟，专门在家门口蹲着宋跃。

　　他在六点十七推开了自己家的门。

　　看到有些昏昏欲睡的我，宋跃好像愣了一下。

　　「晚晚，你怎么在这？」

　　听到他的声音，我瞬间清醒过来。

　　心头的委屈堆得快要溢出来，我刚想问他这些天在忙什么，想要问他是不是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了何静的替代品。

　　宋跃却有些着急地冲我摆摆手。

　　「改天有时间再跟你说，我还有事……」

　　我终于忍无可忍：「宋跃，你两次都说有事，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想到那句「他喜欢的是何静」，还有他这几天的行为，我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宋跃有些慌乱。

　　我其实很少会哭。

　　宋跃了解我，他也知道，如果不是真的委屈到极点，我不会落泪。

　　他终于不再急着走了，凑到我身边，用指腹温柔地替我擦去眼泪。

　　「晚晚，对不起。」

　　他叹了口气。

　　「这几天，我一直忙着帮何静摆摊呢，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等我忙完了再告诉你好吗？」

　　7

　　何静！

　　又是何静！

　　嫉妒像是被人摇晃了的可乐，疯狂地从我心底喷涌而出。

　　我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气愤，不那么丑陋，强压着愤怒和委屈，向宋跃撒娇。

　　「宋跃，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嘛？」

　　「我也想去帮帮你们。」

　　说完这句话后，我在宋跃的脸上看到了犹豫，心里一凉。

　　果然，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我。

　　他说不行，何静现在可能不想和陌生人一起。

　　我沉默了。

　　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一次红了眼眶。

　　我想起爸爸和妈妈出车祸意外去世的那天，宋跃在楼下的储藏室中找到了缩成一团的我。

　　他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

　　我还有他呢，他会一直陪着我的。

　　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也是真的相信了，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8

　　情绪到底还是影响了我，我悄悄跟在了宋跃身后。

　　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我看到了何静。

　　她算不上漂亮，却瘦得像张纸片，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衣服，带着一种忧郁的气质。

　　和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不同。

　　所以，宋跃喜欢的其实是这种类型吗？

　　他们两人的摊子摆在附近小学那里，卖的是一些便宜的可爱小饰品和玩具。

　　大概也有宋跃皮相太好的缘故，好多接孩子的家长都会驻足看一小会儿，所以生意还算不错。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默契十足地拿货收钱，有时候顾客是中年男人，宋跃还会下意识地将何静挡在身后，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藏在下水道里偷窥着别人幸福的老鼠。

　　他们看起来才像是一对，不是吗？

　　心里又酸又涩，我叹了口气，正想离开，最后扭头看了一眼，却正对上一双愠怒的眸子。

　　是宋跃。

　　他发现了我。

　　9

　　我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看着宋跃侧身和忙碌着的何静说了些什么，然后怒气冲冲地向我走来。

　　「你来干什么？」

　　语气硬邦邦的。

　　好似我们不是男女朋友，而是敌人。

　　我低声回答：「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每天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宋跃，你好久没来找我了。」

　　他却没有听出我话里压抑着的委屈，生平第一次吼了我。

　　「时晚晚！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每天都可以无忧无虑，满脑子只考虑情情爱爱的！」

　　尖锐的话语像是利刃，狠狠穿透了我的心脏。

　　我无忧无虑吗？

　　看起来确实是吧。

　　可我只是不习惯把悲伤表露出来而已。

　　让我放肆撒娇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我每天自己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难道会很开心吗？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失言，宋跃表情有些慌乱。

　　我看到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把我揽入怀中。

　　可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我先走了。」

　　只丢下这四个字，我落荒而逃。

　　回到家中，看着架子上放着的爸爸妈妈的照片，我才像是蜗牛缩回壳一样找到了些许安全感。

　　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我抱着那个相框，放声大哭。

　　10

　　哭过之后，我又一次掏出了日记本。

　　在25岁的「我」让我和宋跃分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打开过它。

　　可现在，我拿起笔，在上面询问。

　　【为什么一定要和宋跃分手呢？在未来，他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又是约莫二十分钟后，日记本上出现了新的字迹。

　　【他不是你的良配。他心里总有何静的影子，他会为了她丢下你一次又一次。】

　　【就像今天这样。】

　　我瞪大了眼睛。

　　25岁的「我」竟然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反应过来之后，我差点被自己蠢哭。

　　如果我们真的是一个人的话，肯定会共享同一段过去的记忆的。

　　我看着她写下的这几句话发呆。

　　理智告诉我，我确实应该及时止损。

　　趁着我还没有被伤害得太狠，或许还能保留一些美好的回忆。

　　可……我实在是舍不得。

　　我和宋跃之间，不是一两年，不是五六年，而是十几年。

　　他占据了我人生的大半部分时间，早就成了和家人一样的存在。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他分开。

　　从来没有。

　　【我要好好想想。】

　　我在日记上写。

　　11

　　我决定再给宋跃一个机会。

　　毕竟我们从前是那样好。

　　本来一周后，我们是约好了要一起出去旅游的。

　　假如他还能遵守我们的约定，我就原谅他一次。

　　不过接下来的整整一周，宋跃好像都没什么动静。

　　我们不聊天了，平时也见不到面。

　　就连宋阿姨都问我和他是不是在冷战。

　　我只能苦涩笑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跟宋跃，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我开始收拾我的行李。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我爸爸的妹妹，我的亲姑姑就问我要不要去她那里住了。

　　只是当时我和宋祁的关系还没有裂痕，我不舍得离他太远。

　　昨天她又提起的时候，我答应了。

　　收拾完这些行李，我就会离开这座城市。

　　只是还没等我收拾好，门铃就响了起来。

　　多日不见的宋跃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些愧疚。

　　他黑了些，大概是每天都跟何静出去晒的。

　　也瘦了些，大概是帮何静忙时累瘦的。

　　如果是从前的我，看到他的变化大概是会心疼吧？

　　可我现在只觉得疲惫。

　　「晚晚。」

　　「明天去旅游，你收拾好行李了吗？」

　　12

　　看着他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我心情有些复杂：「宋跃，我以为你忘了。」

　　「我怎么会忘记这个呢？」

　　「上次的事，是我口不择言了，对不起，晚晚。」

　　「有些事情现在真的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相信我好吗？我对何静真的没有那种想法，只是我需要帮她一下。」

　　宋跃从身后拿出一块小蛋糕，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小时候我俩经常一起过生日，那会儿年龄不大，正是馋甜食的时候。

　　有次因为抢最后一块生日蛋糕大打出手，我和宋跃气呼呼地要闹绝交。

　　我看到他就扭头，他看到我就跑路。

　　别扭了将近一个星期，都有些受不了。

　　毕竟我们从来都是形影不离。

　　我托妈妈帮我买了块小蛋糕，拎着就去了宋跃家。

　　宋跃恰好也在这时候出来，手上也拿着一块小蛋糕。

　　那之后，买小蛋糕，就成了我们之间求和的一种信号。

　　看着宋跃带着恳求的眼睛，我到底是没有狠下心来。

　　「那我再信你一次喔。」

　　「就最后一次。」

　　我接过了那块蛋糕，恶狠狠地说着。

　　宋跃又是好一番道歉求饶。

　　我们笑闹着，就好像那些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和宋跃，也还是和从前一样。

　　离开前，他红着脸，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明天见。」

　　他说。

　　13

　　我把原本收拾了要带到姑姑家那边的行李拿了出来，换成了出去旅游要带的东西。

　　又对着镜子，换了好几套衣服，才终于挑选出自己觉得还算不错的裙子。

　　我满心欢喜，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这不是我和宋跃第一次一起出去玩。

　　但我们从前只是朋友，如今却是恋人。

　　这会是我们确定关系之后的第一次正式的约会。

　　收拾完一切，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大概是有些激动了。

　　我翻身下床，看到摆在桌面上的日记本，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

　　打开之后才发现25岁的「我」给我留了很多话。

　　从前些天叫我快些离开，到最新的一条，她写——

　　【他明天会被何静叫走的。】

　　我拿着本子的手突然开始颤抖。

　　【不可能的，他知道我有多期待这次旅行，攻略我都做了好久的！】

　　【可我是未来的你，我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这句话如同魔咒一般，粉碎了我最后的一点期望。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啊？你告诉我好不好？】

　　25岁的「我」过了很久才回复。

　　【如果我说让你别去了，你肯定会不甘心，不如明天就去亲眼看一看。】

　　【如果他走了，那攻略你自己接着用，千万不要跟着他，千万不要，你会后悔的。】

　　【等明天尘埃落定，以后，你一定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