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阳，是一名老刑侦。

　　在接受一次采访时。

　　女记者问过我。

　　从警这三十多年来，印象最深的案件是哪一起？

　　我回答说，是刚实习那会儿遇到过的一起连环碎尸案。

　　因为当时那个凶手不单单只是残忍，而且还……很发人省醒！

　　1.

　　1990年，春。

　　这天。

　　我和往常一样，巡完逻后就准备回所里等着交接和下班。

　　可刚到街口。

　　就被个人影给撞了个满怀。

　　撞我的人叫刘富贵。

　　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大伙儿都喊他刘三。

　　本来也没多大的事。

　　但我见他神态有些不太对劲，不禁就起了疑。

　　「刘三，你跑得这么急，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啦？」

　　「没、没有。」

　　刘三解释。

　　「我就是肚子疼，所以才跑得快了点，那个……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不对！

　　我心头一凌，伸手就把那小子给拽了回来。

　　拉扯间。

　　从他衣服下面掉出了个木头盒子。

　　这盒子怎么形容呢……

　　虽然称不上什么工艺品，但做工还是考究的。

　　特别是上面的纹路。

　　乍一看。

　　颇有几分‘老物件’的意思在里面。

　　「张警官，您可千万别误会，我这次可真的没有……偷……啊！！！」

　　我捡起木盒，一边打量一边听刘三的解释，可当我将盒子打开想看看里面装得究竟是什么时。

　　不仅刘三被吓得跌坐在地。

　　就连我。

　　当时都被里面的东西给狠狠地吓了一跳！

　　我是真的没想到。

　　在雕刻得这么精致的木头盒子里，居然装得会是一颗人头。

　　还是被卤过的。

　　不仅皮肤上布满了焦糖色。

　　甚至还微有发胀。

　　显然是被浸泡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审讯室。

　　当我走进去的时候。

　　刘三哭着喊着跟我解释。

　　「张警官，张警官，那脑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我当然知道不管你的事了，你也得有那个胆子才行，说吧，盒子到底是你从哪弄来的？！」

　　在我的询问下，刘三断断续续地就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

　　原来。

　　刘三前面确实闹过肚子，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方便。

　　而盒子。

　　也是他在那里捡到的！

　　李国荣是我们所里的老刑侦。

　　同时也是带我的师父。

　　他在了解完整件事情的情况后，便问我。

　　「现场怎么样了？」

　　「已经保护起来了。」

　　「技术科呢，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报告上说，初步判断，死者应该是一名20-28岁之间的年轻女性，具体情况还得等DNA报告出来以后才能确定。」

　　「DNA报告要一周左右才能出来，我们等不了这么长时间。」李国荣沉吟片刻，「这样小张，你去把最近一段时间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口都核实一遍，看看有没有符合这个年龄段的。」

　　「记住，不要只局限于这附近，范围可以扩大到整个市，包括周边的几个乡镇。」

　　「是！」

　　虽然已经整整一晚上没合过眼，但我还是认真执行了师父李国荣安排下来的任务。

　　只不过令我比较费解的是。

　　当我拿到失踪人口登记名册时，上面居然有半数都符合目前所掌握的死者特征。

　　这究竟是巧合。

　　还是……

　　2.

　　在我把这个情况向师父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后。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片刻后。

　　「这样吧，你也一晚上没休息了，先抓紧回去睡一觉，我去趟市局。」

　　我是名警察不假。

　　但也只是一名从警校刚毕业不久的实习生。

　　距离转正还有差不多两个月时间。

　　对于这样的我。

　　平日里抓个小偷小摸，整治下地痞流氓什么的还游刃有余。

　　可面对一起凶杀案。

　　而且还是作案手段如此残忍的凶杀案。

　　还是有点……

　　以至于。

　　躺在床上的我。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那个被卤熟了的人头画面。

　　无奈下。

　　只好靠刷朋友圈来尽量分散一下注意力。

　　而非常巧的是。

　　我刚好就刷到了一条对这起案件非常有用的视频！

　　这个视频是警校里一名老教授发布的。

　　内容大致是在讲述，最近破获的一起金额高达3.8个亿的文物造假案。

　　当然。

　　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在他那篇长达四五百字的文章下面附带的两张照片。

　　因为其中有一张。

　　和装那颗被卤熟人头的盒子极其相似！

　　不再迟疑。

　　赶紧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教授在我把诉求大致说了一遍后，就叫我把木盒的照片给发过去。

　　只是当他看完照片后。

　　以一种极度夸张地语气。

　　「同学，你摊上事了，而且还是大事！」

　　当时我就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询问后才得知。

　　教授口中的大事，主要是指木盒上雕刻的花纹。

　　「教授，请问这个花纹……是有什么讲究吗？」

　　「这是射魃啊！」

　　「射魃？」

　　「相传，射魃和辟邪、貔貅一样，都是驱邪镇鬼的神兽，但它又要比辟邪、貔貅更凶狠更贪婪，能够驱散邪魔，同样能给人带来厄运，所以也有人称它是邪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当时心里就感觉到一丝荒唐，于是便说「教授，您怎么还信这个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还太年轻，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你不知道也看不到的东西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

　　当教授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我总感觉有股阴风在后脖颈的位置轻轻吹着……

　　3.

　　当然，除了这些。

　　在当今的社会里，敢雕刻出这种禁制类图纹的。

　　也只有雕刻界四大门派里浙派下面的一个分支有这份胆量。

　　而我们市里。

　　恰好就有这么一名匠师的存在！

　　得到这个消息后。

　　我也顾不得休息，立即就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我的师父李国荣。

　　师父在听完我说的情况以后，点了点头。

　　「你现在说的这个情况，和我在市局做案情汇报时所得到的消息，基本一致」

　　原来。

　　在我发现我市有许多20-28岁年轻女性失踪的时候。

　　师父李国荣就已经察觉出，眼下发生的这起案件很有可能不是偶然。

　　而事实证明。

　　他的判断没有错！

　　「师父，这该不会真的跟什么祭祀有关联吧？」

　　李国荣讲。「这就得先见到你口中的那名匠师才知道了……」

　　中午吃过饭。

　　我在桌子上刚迷糊了一会，就被师父叫去了教授所说的匠师作坊。

　　比较巧的是。

　　这作坊居然就开在鬼市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

　　更巧的是。

　　当我和师父刚到的时候，就见刘三正鬼鬼祟祟的从里面出来。

　　「是他？」

　　「你认识那个人？」

　　「他叫刘三，那个木盒就是他发现的」

　　听我说完，师父淡淡讲。「先找个人跟着，等问完那个匠师再做打算」

　　4.

　　店铺不大，

　　也就二三十平方。

　　迎面是一张长形的木头柜子，把整个室内空间隔成了两断。

　　柜子后面有个架子。

　　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雕刻成品，每个成品下面还有一排数字，估计是它们的价格。

　　师父和我走进去后，便来到了柜台前。

　　可当我刚跟坐在柜台里面的一名老头儿打了个招呼时，老头儿却头也不抬的指了指旁边一块牌子。

　　上面赫然写着【概不议价】四个字。

　　「老人家，其实我们是……」

　　我刚要表明身份，师父却暗中拉了拉我的袖子，然后满脸堆笑地冲老头儿解释。

　　「我们是想请您帮着刻个图，不知道您这里接不接订制的单子？」

　　「想要什么图案？」老人家依旧没有抬头。

　　师父说「射魃。」

　　我清楚看到，当这两个字从师父口中吐出时，那老头儿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报了价。

　　「二十。」

　　「这么便宜？」我不禁被这个价格惊到了。

　　可更让我吃惊的是，老头又补充了一句「是二十万。」

　　「我……怎么这么贵啊！」

　　和我不同的是，师父表现的却很自然，他笑着点头说「行，那我们刻一个，不知道这钱……」

　　「晚上六点，把要刻的东西还有钱一起带来，钱要现金，另外记住，走后门。」老头儿说道。

　　「为什么要走后门啊？」

　　我其实也就是纯粹感到有些好奇而已。

　　可哪知道。

　　那老头儿猛地一下就把头给抬了起来。

　　当看清楚他长相的那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5.

　　我发誓。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丑的脸了。

　　或者说。

　　那已经完全可以不能用‘脸’这个字来形容。

　　不光是少了一只眼。

　　甚至额头上、鼻梁上还有脸颊上，都有着一道又一道大小不一地伤口。

　　有些已经结了疤，而有些……还在往外淌着脓血！

　　老头似乎早就习惯了，别人看到自己这张惊世骇俗容颜后的反应。

　　于是丢下一句‘爱走不走，不走就找别人去’后，便不再理会我和师父。

　　离开店铺。

　　「师父，要不我派两个人盯着他？」

　　师父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不是刻那个图案的人」

　　我问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到他刚才手里拿的那个刻刀了吗？虽然我对他们这行不了解，但我也听说过，一名好的匠师，在对待他们吃饭的工具都是极其爱惜的，而里面那个人，刻刀的手柄上都积留了污垢，显然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名匠师。」

　　「不对啊。」我又重新核对了一下门牌，「地址也没错呀。」

　　「地址是没错，不过人却错了。」

　　等我们回到所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师父说他还打算再去一趟那个作坊，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而我的任务。

　　是把刘三带回来再仔细盘问盘问，毕竟我和师父都觉得，他下午的行迹实在有些可疑。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

　　刘三居然死了！

　　不光是我，就连那名负责盯梢的同事也没想到。

　　据他所说。

　　刘三自下午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家里，也没有人进去过。

　　既然这样。

　　难道他是自杀的？

　　很快。

　　技术科就给出了精准答案。

　　刘三死亡的原因，是吸食了过量违禁药品，中枢神经系统受到了过度的抑制，从而导致的死亡。

　　在我的印象中，刘三并没有任何的吸毒史。

　　最关键的是。

　　他自杀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总不能说。

　　他是因为在早上受到过强烈的刺激，所以才选择死亡吧。

　　那未免也有点太扯了。

　　晚上8点。

　　师父回来了。

　　不过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也是没什么收获。

　　我犹豫再三，还是把刘三的死讯告诉了他。

　　让我比较奇怪的是。

　　师父居然表现的非常平淡。

　　他早已经知道了这个死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