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井塌陷的速度很快。
我刚跑出去,又一块碎石落下将入口堵死。
表哥的哀嚎声彻底消散不见。
工头把幸存者组织起来,清点人数。
“张强,张强出来了吗?”
他喊着表哥的名字,见无人应答,又接着补充。
“估计是埋里面了,有没有张强的亲戚或者朋友通知一下他家里人。”
我举手:“庆叔,张强是我表哥,我来通知他家里人。”
得到准许后,我拿过手机拨通了大伯的电话。
“喂,谁啊,大中午的打电话有啥事?”
熟悉的声音传来,心里的恨意再度翻涌。
我是个孤儿,母亲因为生我难产去世,父亲得了癌症无钱医治。
临死前,父亲把房子和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大伯以求他能照顾我。
大伯收了钱,对我却并不好,经常打骂虐待我。
上辈子,锯断我另一条腿换取更多赔偿金的主意就是他提出的。
“谁啊,不说话就挂了。”
他的催促声让我回过神来应答:“大伯,是我,矿场出事了。”
大伯的语气变得焦急:“出事?出什么事了?小强没事吧。”
我装作悲伤的模样哽咽:“表哥他,表哥他被埋到矿井里了,大伯,你快过来吧。”
“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就赶了过来。
看到我毫发无伤,他怒气冲冲地扑过来拳打脚踢:“张磊,你干什么吃的,小强被埋进去了,你却在外面好好的……”
“大叔,你别打了,这位小兄弟是想回去救你儿子的,可惜你儿子被石头压住了腿。”
目睹一切的工友们拉着发火的大伯劝告。
“那他就能不管了?我儿子可是老张家的命根子,他一条贱命要是能救我儿子也算死得值。”
“扫把星,我就不该让小强跟你一起来干活,你克死了你爸妈,现在还想克死我儿子。”
大伯越说越气,脱离工友的束缚,重重的一耳光甩到我脸上。
我借着力气踉跄跪下,抱住大伯的腿哭诉:“大伯,你打死我吧,要不是表哥为了我的工钱跟来监督,也不会被埋到里面。”
“我知道错了,表哥要是出事,我就是当牛做马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本来对大伯抱有同情心的众人眼神变得微妙起来,语气也变得强硬。
“大叔,你要是有力气就去帮助救援,你儿子如果不偷奸耍滑躲在角落,也不会出事。”
“就是,一家子黑心的,还贪图侄子的钱。”
他们不留情面地奚落起来,大伯的面子挂不住了。
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后,就哭嚎着跑到矿井那边挖人。
救援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其他幸存者都陆陆续续得救。
只有表哥还杳无音信。
3
第二天早上,表哥终于被救了出来。
和我上辈子一样,他的右腿没了。
准确来讲,他的情况更加严重。
因为在下面压得时间太长,血渍和莫名的黄渍混合浸湿了他的衣服。
骚味混着血腥味,表哥的下身都沤烂了。
救援人员用担架把他抬出来时,大伯激动地扑了上去。
“小强,你没事吧……”
“啊,好痛,爸,你别碰我的伤口。”
大伯颤着手揭开表哥的衣服,白森森的腿骨清晰可见。
一天一夜的奔波劳累,加上巨大的惊吓,下一秒他就被吓晕了过去。
“这个大叔真是的,见不得血腥还非要来添麻烦。”
救援人员抱怨着把大伯和表哥都送去了医院。
大伯脾气暴躁,经常无故动手打人。
伯娘受不了家暴,在表哥八岁的时候逃离了山村。
这下两人都出了事,只有我作为唯一的家属跟去了医院。
“家属呢,快去缴费吧。”
一到医院,医生就拿着单子催促我去缴费。
“医生,我没有这么多钱。”
需要的钱数目太多,我确实拿不出来。
钱都被守财的大伯藏着,而此时他正在昏迷。
医生翻了个白眼:“拿不出钱你想办法啊,难不成不治了?”
我怯懦地提议:“要不去掉一些不必要的药,这麻药这么贵,就不用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你签好字我们就去处理伤口了。”
病房里的表哥听到我们的对话,喘息着斥责痛骂:“张磊,你敢……你敢不给我用麻药,你是不是想疼死我好继承张家的财产。”
“我爸呢,你快去把我爸找来,他有钱给我治病。”
我大声回应:“表哥,大伯晕过去了,你身体那么强壮,就是清理一下伤口,你肯定能挺过去的。”
表哥见没有转机,又开口哀求:“小磊,算哥求你了,你去借点钱也行,哥以后一定不打你了……”
“啊,好疼,轻点……”
话还未说完,医生已经开始动作。
手术刀割起烂肉,表哥凄惨的叫声响彻整个楼道。
或许是父子连心,表哥的伤口清理到一半,大伯就醒了过来。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手术室门口,抓住我的衣领质问:“小强怎么了?他怎么一直在喊疼?”
“没什么,只是清理伤口而已。”
大伯松了一口气,我又接着补充:“不过表哥没用上麻药。”
领子被他抓得更紧:“你这个扫把星,为什么不给小强用麻药,他是你的血亲。”
我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个时候知道是血亲了。
上辈子踩着我的尸首发迹也没见你们顾念亲情。
我一把打掉大伯的手:“大伯,我也心疼啊,只是我没钱,付不起医药费,所以就只能让表哥受罪了。”
大伯气急败坏地咳嗽起来:“你这个畜生,没钱你不会去借去抢吗?小强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狠话还没放完,就被医生打断。
原来是表哥受不住活生生疼晕了过去,要进行手术截肢。
可大伯根本拿不出高昂的手术费,或者说他只是不愿意拿自己的养老钱去救一个已经残废的儿子。
这时他终于想到了赔偿金的事,哭天喊地跑到矿上找老板索要赔偿。
这次事故的死伤人数足足有十几个,表哥的腿伤在其他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老板正忙着应付其他家属,哪有空搭理大伯。
于是委托秘书塞给大伯三万块钱。
大伯嫌钱不够,索性就赖在矿上不走了。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还没有打太久,又一个噩耗就被递到他耳边。
4
不知道是压的还是吓的,表哥的下半身废了,他再也不能人道。
这件事让十分重视香火的大伯深受打击。
他一听说,连钱也不要了,急忙赶回医院。
趁着换药,我透过门缝偷偷窥视。
因为控制不住小便,裹着表哥下身的厚厚纱布被染成了屎黄色。
护士稍稍屏住呼吸,表哥就开始大发雷霆:“你什么意思?你敢嫌弃我?滚出去,别碰我。”
桌子上能抓住的东西都被他摔到地上。
大伯忍受不了自己儿子的男性尊严被践踏,推搡着就把护士推了出去。
“小强,你放心,爸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把你治好的。”
见儿子默不作声,他又恶狠狠地说:“如果真治不好,张磊也别想好过,以后就让他给你当儿子,为咱们养老送终。”
嚯,我这大伯还真是脸大。
我推门进去,表哥一看见我情绪就激动起来。
“张磊,你来干什么?你来看我笑话是不是?”
“你为什么不救我?如果不是你,我的腿根本不会断。”
我装作愧疚的样子挤出几滴眼泪。
“表哥,我错了,我当时真的是被吓尿了,你知道的,我不如你胆子大。”
“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你赎罪。”
几句恭维下来,表哥的脸色稍稍和缓。
“哼,算你有良心,你还不赶快滚去要钱,这几天就让我爸照顾我。”
“小强说得对,你就是跪到王总面前也得把赔偿金给我带回来。”
看着这对父子眼里露出的贪婪,我心里直发笑。
真是两个蠢货,让我去要赔偿金,我求之不得呢。
5
矿场上,王总正因为赔偿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王总在我们村经营了很多年,我的事他也知道不少。
见是我过来索要赔偿,他不再避而不见。
他递过来一杯水,为难地请求:“小磊,这几年矿上接二连三地出事故,账上实在是没钱了,你看这次的赔偿?”
我斩钉截铁回答:“十五万,我只要十五万。”
王总露出笑意,握住我的手:“好好好,就十五万,我马上让秘书支给你。”
上一世他一条腿赔了二十万,也不奇怪他会这么高兴。
一个星期后,我拿着到手的赔偿金回到医院。
表哥和大伯盯着我手中的袋子,急忙询问要来了多少钱。
“十五万,王总只答应给我十五万。”
“你这个蠢货,我可是听说老李家的儿子断了条手臂就要了二十万呢。”
“养你这么多年,一点用也没有。”
贪婪的两人自然不满,夺过钱就开始辱骂。
我没有反抗,欣赏完二人的丑态。
开口提议:“我有一个好主意,能搞来更多钱。”
“什么主意?你快说。”
一听说有更多钱,两人急忙追问。
“一条腿十五万,两条腿就是三十万啊。”
我轻声回答,像是恶魔发出蛊惑。
表哥愣在原地,随即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呢?张强,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大伯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在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表哥看着沉默的大伯急了:“爸,你别听他的,老板又不是傻子。”
大伯已将话听进心里,敷衍地点点头:“爸知道,我怎么会害你呢。”
“主意我已经说了,听不听就是你们的事了。”
丢下最后一句话,我离开了医院。
我知道大伯和表哥不会被轻易说服,但这颗种子一旦埋下,时不时就会骚动他们那颗贪婪的心。
表哥动完手术后,为了省钱,伤口还没养好就回了家。
腿上的疼痛稍稍退却,他就又开始鼓动自己的下半身。
又是吃韭菜,又是吃壮阳药。
但已经枯死的下身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伯觉得是刺激不够,所以才没有反应。
于是为贼心不死的表哥找了站街女。
那天晚上,我躺在东屋的床上,远远地就听到摔盆子砸碗的声音。
还夹杂着表哥的怒吼声:“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敢笑我,滚,滚出去。”
被赶出门的女人也不恼,一口唾沫吐在表哥脸上:“呸,一个残废还在这装男人,也不闻闻自己身上的尿骚味。”
痛痛快快地骂完就摇曳着身姿趾高气昂地走了。
只留下表哥瘫在床上气得半死。
不过就算这样,大伯还不死心。
他安慰表哥:“肯定是那女人太脏了,配不上你,爸过两天再给你寻摸一个好的。”
他抱着迷信的想法,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个良家女冲喜。
大伯可不是嘴上说说,第二天就在村子里转悠,打听谁家有适龄的女孩。
并且要求还很高,不仅要求女孩漂亮干净,贤惠会伺候人,而且还不给彩礼。
可之前他们两父子就在村子里恶名远扬,更别说现在的表哥成了残废。
提的要求还这么苛刻,谁会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受罪呢。
没想到,两个月后,竟真的给他们找到了一个。
- Aa Aa Aa
- A A A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