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他总念叨，步梯房很不方便，想努力赚钱换个电梯房，最好是换个华右小学的学区房。

　　华右小学是我们这五六线小县城中最好的小学，大家挤破头的想往里进，房价高的咂舌。

　　「我最近找人打听了一下，我们现在这栋房子能卖70万，再加上你手里的40万存款，这就是110万了。付个首付还能有剩余呢，更别说我妈还决定赞助咱们20万！」

　　「现在咱不仅可以换，还可以换得毫无负担！」姜军博说得眉飞色舞，高兴得不得了。

　　说起婆婆，我的心情真是很复杂。

　　当初生宝宝的时候，婆婆只伺候了我一个月子就走了，并且无论姜军博怎么回家商量，她都不肯来给我带孩子。

　　我妈当时正在给弟弟带二胎，我没办法只好辞职自己带。

　　那时候我是挺怨恨她的。

　　可是后来，我们一家三口经常到她那蹭吃蹭喝，她也不计较，不但不要我们交生活费，反而给我们买东买西，一大半的退休金都花在了我和宝宝身上，这也是为什么姜军博明明工资不高，我也没有收入，我们却还能攒下钱的原因。

　　2

　　慢慢地我的怨恨也随着她掏心掏肺地付出而渐渐消弭了。

　　而现在她明明已经对我们没有任何义务了，还愿意再掏20万资助我们换房，我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当晚，姜军博在我身侧呼声连连，我却迟迟睡不着觉。

　　换房本来是一件好事。

　　只是钱确实不在我手上。

　　生宝宝的那一年，我手里还没有那么多钱，只有他给我的彩礼十万以及娘家给的陪嫁五万，总共是十五万。

　　那时候我也不管他的工资。

　　直到有一次，我们吵架吵得很凶，我哭着跑回娘家。

　　我妈心疼我，握着我的手和我说了邻居燕燕姐姐的事。

　　燕燕姐姐和我的情况差不多，也是怀孕以后，婆婆不给伺候，一个人大着肚子没办法只好辞了职，从此过上了手心朝上的日子。

　　没想到她老公在她孕期就出了轨，她没有收入没有底气，又不想孩子没爸，只能默不作声地咽下所有的委屈。

　　她老公见她如此忍气吞声，不仅不内疚，反而更加猖狂，对燕燕姐姐百般拿捏。

　　两个人在年底终于过不下去了，离了婚，燕燕姐姐因为自己没有收入，她老公又提前把资金转移了，最后只能带着孩子净身出户。

　　「你听妈说，女人不能没有工作，没有工作就是容易在婚姻里被拿捏。你婆婆为什么就是不给你看这个孩子，这不摆明了在治你吗？她儿子永远握有主动权，你会在婚姻里越来越被动。」

　　「你说要不是你弟媳也怀孕了，妈要给你弟媳带孩子，我就去给你看了。可是你也知道婆媳难处，我要是不给你弟媳看孩子，她肯定是要记恨我的。其实记恨我，我倒不怕，我怕她迁怒你。」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奶奶看孙子总是比外婆看外孙要名正言顺得多。」

　　我妈当时一脸愁苦，我不忍心，反倒安慰她，「妈，没事，我自己看也挺好的，反正就三年，等宝宝能上幼儿园了，我就去上班。」

　　「你别傻了，女人的好时光就这么三年，你现在没工作，手心朝上朝他要钱花，他会给你什么好脸色吗？连着你婆婆也会一起轻贱你。」

　　「你听妈说，网上都说钱在哪，爱在哪，是一点不假的。」

　　「他妈既然不给你看孩子，那他工资卡必须交给你管，这三年让他给你要钱花。」

　　「正好借着这次吵架，把工资卡要过来。」

　　我觉得我妈说得有道理，便真的这么做了。

　　姜军博起初虽不情愿，却架不住我多次去磨，终于把工资卡给我了。

　　那时候我妈总对我说很多全职妈妈脱离社会，和丈夫没有共同话题，导致丈夫有外心，在外面乱来的案例，提防我多加注意。

　　她甚至会替我去监督姜军博，有时候她发来的照片，姜军博与其他女性确实姿态亲密又暧昧。

　　我又气又急，想找他当面对峙。

　　但是我妈阻止了，她语重心长地教导我，「男人在外面避免不了逢场作戏，这个时候最不能拆穿他，要是拆穿了，他恼羞成怒，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地和你离婚怎么办？」

　　「你现在没工作没收入的，他要是铁了心要离，你就是你燕燕姐姐第二了。」

　　3

　　「听我说，越是这样，你回家越是要哄着他敬着他，做低伏小赔着小心，千万别冲动把他逼走了。你只要牢牢握住你的钱就可以了。」

　　再后来，她担心我恋爱脑上头，容易被姜军博的花言巧语哄骗，就把我的存款都要走了。

　　她承诺说，就考验姜军博五年，五年后，他没问题，她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如今不到五年，我就要去要回来买房子，理智上觉得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姜军博如果怀有二心，应该也不会想把婚前的小房子换成婚后的共同财产，我妈应该会同意。

　　但是不知道怎么，心里突突地不安。

　　我一晚上没怎么睡。

　　等姜军博早起上班后，我就带着宝宝迫不及待去了我妈家。

　　「你们现在的房子住得好好的，换什么房子？」

　　「楼梯房多好啊，现在年轻人不爱动弹，平时出门就开车，有个楼梯爬爬楼，锻炼锻炼身体多好。」

　　「好不容易攒两个钱，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这么大手大脚的，以后怎么办好？」

　　我没想到我妈会反对得如此强烈，顿时有些傻眼。

　　「妈，其实主要也不是电梯房的事，你看宝宝现在也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上学了。你也知道华右小学的师资力量有多雄厚，多少人挤破头地向往里进。它不仅是咱市最好的小学，它的平均分比第二好的实验小学高100多分。」

　　「现在我们有这个条件了，当然要买了。」

　　「而且你想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那可是姜军博的婚前财产，说句难听的，万一离了婚那都是他自己的。我们要是换了房，那可是婚后财产了，我也不怕他对不起我。」

　　我妈一直都非常在意房子只写了姜军博一个人的名字这件事。

　　我以为此言一出，必能说服她。

　　何况还有学区房的加持光芒所在。

　　没想到我妈瞬间变了脸色，拒绝依旧是斩钉截铁。

　　「我说不行就不行。」

　　「为什么呀？」

　　「你太单纯了，他说是买房子就一定是买房子吗？万一他是想把钱从你手里骗出去呢？」

　　「你不是总说，他经常打探你钱在不在你手上吗？你心思单纯，脑子不想事，搞不好早就露了马脚，让他猜到了，这才故意找借口把钱要回去。」

　　我妈说得信誓旦旦。

　　我听得将信将疑。

　　要换学区房的事，姜军博已经提了好几年。

　　我本能觉得姜军博应该不会心思深重提前准备这么久，但是我妈却自信满满地表示，「你是不知道那些男人的心肠有多花花，那些提前转移资产的哪个不是早早地做好铺垫，你燕燕姐姐老公提前一年就告诉她，公司赔得厉害，要不然人家傻吗，随随便便几句话就上当了。」

　　「你再回去观察观察，这钱我不能这么草率地交给你。」

　　「这关我得给你把好了。」

　　我只好悻悻回去。

　　那几日，姜军博格外高兴，晚上下了班总是带我去看学区房。

　　那样子可真不像是做戏。

　　于是就变成姜军博催我，我催我妈。

　　都是催不动。

　　我急得火烧火燎，我妈却淡定得老神在在，「你等着看。」

　　等着看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周后，姜军博交了定金。

　　4

　　销售人员站在身侧，带着微笑恭维，「两位太有眼光了，这栋房子，上周就差点卖出去呢，我知道你们喜欢，特意说已经交了定金了。那位周先生没办法，只好定了你们对面。」

　　姜军博心情很好地偏头看我，「和你一个姓呢，还真挺有缘分。」

　　我没多想，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和我妈要钱的事。

　　照例说，定金都付了。

　　我妈应该不会再有理由拒绝才对。

　　但是我心里却一点着落没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回家路上，姜军博看出来我无精打采，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空出一只，来握我，「老婆，我知道，这几年你在家带孩子，心里没有安全感，以前都是我不好，老惹你生气。」

　　「我想好了，这笔钱你准备好，就从你手里交出去，房子就写你的名字。虽然说婚后都是共同财产，写谁名字都一样。但是这样不经我的手，你总该放心吧？」

　　「买房子是好事，你别总这么愁眉不展、没精打采的？高兴一点，好不好？」

　　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因为他这句话而消散。

　　甚至我因自己的疑心和防备而惭愧不已。

　　我勉强抬头，给了他一个笑容。

　　心里暗暗发誓，明天无论怎么都要从我妈那里把钱拿到。

　　当我把定金发票拿到我妈面前，再三强调，「姜军博说了，这笔钱就从我的账户出，不经他手，妈这你该放心了吧，快给我吧，我们马上要去交首付了。」

　　「我现在住的这栋房子已经联系好了买家，约定下一周就打款。」

　　我妈良久不说话。

　　把自己的衣角捏了又捏。

　　半晌才扭捏地说，「这房子，我还是不赞同你们换。」

　　「你要是相信我，就别问原因，我都是为了你好。」

　　「很多事，你不明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懂了。」

　　我妈把话说得含糊其词，我却没耐心再仔细问。

　　「妈，这些车轱辘话你来来去去也说了很多遍了。」

　　「我听不懂，也不想问了，你就直接把钱给我吧。」

　　「总之这房子我是不同意你换！你回去吧！」

　　我急得说话声音都高了，「为什么呀？我们定金都付了，两万块呢，如果不买房，这两万可回不来了。」

　　「这两万我给你出！」我妈咬咬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我这才起了疑心，「妈，我放你这里的四十万还在吧？钱，还在对不对？」

　　我妈沉默半晌，被我磨得撑不住，这才抹着眼泪承认，「是我对不起你。我用这笔钱炒股，本想多赚几个，支持支持你，没想到全赔进去了。」

　　「妮子，妈真的是一片好心，想着你们生活过得不容易，帮帮你。」

　　「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差，全没了呀。」

　　她哭起来。

　　我顿时双腿发软，又气又无力，「妈，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吗？」

　　「好歹是用我的钱，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呀？」

　　「反正现在是说什么都晚了，妈已经后悔得不得了，这几天就想告诉你，就怕你骂我，反正是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