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撕扯出沙哑的声音:「别杀我,求你别杀我!我不报警,你救救我,我不用你赔钱!」

  一边喊,我一边用尽力气想要爬着逃走,却被他大踏步追上身——

  「对不起,你伤得太重了。我……对不起,我还有家庭和事业,对不起!」

  砰的一声,男人抡起灭火器,一下一下砸向我的头和脸。

  我虚弱的呼喊和恳求声被强压下去,终究湮灭在罪恶的夜色里。

  此时此刻,距离凌原把我扔下路边独自开车而去,只过去了短短的二十分钟……

  我的灵魂被挤出身体,飘在血腥浓重的半空中。

  我看到那个男人喘着粗气,把确认已经没了呼吸的我搬上了后备厢。

  然后找了一把工兵铲,将路边的血迹掩埋殆尽。

  天空深处轰隆一声响,要下雨了。

  看来,老天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长眼睛的,估计一场暴雨之后,痕迹就更加无处可寻了。

  就在男人收拾好了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我那部被他踹到路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凌原发过来的消息。

  他终于肯回应我了!

  我飘在空中,看到肇事司机颤抖着捡起手机,打开屏幕。

  「冯溪,我已经跟你解释过无数次了,孙晴就是我妹妹而已。你要离随便,不能过就别过了!」

  凌原还在为我刚才在车上跟他吵架的事生气,所以一直没有接我电话,还特意编辑了这样一条短信。

  可他不知道的是,从离异晋升为丧偶只在二十分钟里。

  以前他总嫌我烦,嫌我缠着他,嫌我没完没了地为孙晴的事跟他生气,嫌我无休止地索取情绪价值。

  呵,没想到最后我走的,却是连一点麻烦都没给他添。

  我蹲在凶手的肩头,感受他恐惧忐忑的颤抖。

  他一定在想该把我的手机怎么办?

  如果一直没有我的回应,我的家人会不会找我?

  那么我的死,还能瞒多久?

  如果就这样把手机扔了,那么警察完全可以定位找寻到蛛丝马迹。

  最后,我看他用力吞了下喉结,似乎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在我的手机上打下了一行字,发给凌原。

  【我想出去散散心,离婚的事,回来再说吧。】

  他翻了我和凌原之前的聊天记录,不得不说,拿捏装作我的口吻还是很精准的。

  以前我跟凌原吵架,也经常会一个人出去散心。

  我是一个自由撰稿人,平时不用上班。

  印象中我跟凌原冷战最长的一次,我独自去希腊待了三个月,回来交了一整本的小说。

  那本书很畅销,粉丝们常说,我笔下的爱情凄婉决绝,荡气回肠。

  可又有谁知道,现实生活中一地鸡毛的婚姻和爱而不得的丈夫,构成了我精神世界里极致的反差。

  我的灵魂飘在空中,跟着凶手一路开向市区,买了很多塑料袋保鲜膜等物品,再兜转回山区。

  经常杀人的朋友们一定都知道,杀人容易藏尸难。

  我看到他跌跌撞撞转到天快亮了,才终于找到一个相对合适的地方。

  这里是一座农家温泉度假庄的后山,未开发过,人迹罕至。

  他先把我搬到草丛中,然后从车上拿出了一只看起来非常专业的工具箱。

  我刚才就觉得他的动作看起来不一般,比如他在试探我有没有咽气的时候,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用手指放在鼻息下面,而是直接去摸我脖子上的动脉。

  此时此刻,再看到他全副武装的橡胶手套,口罩,保鲜膜,还有各种手术刀锯斧凿这类工具的时候,我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

  他是一个资深的外科医生,原本应该是有着体面的工作,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看他的年纪,或许还有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孩子。

  所以,他害怕这场车祸毁了他的一切,于是选择将我杀人分尸,掩盖罪证。

  很快地,我的身体就被顺利切割成上百小块,被他东边一堆,西边一包地散落在山间野地。

  做完这一切,他躲到车子里一边抽烟,一边颤抖着打开我的手机。

  还好,凌原没有任何消息回复。

  他松了一口气,我则转身飘出了车外。

  我死了,一个鬼魂,没有能力改变现实世界里的一点一滴。

  即使面对着杀害我的凶手,也只能像个无助的旁观者一样,注视着与我无关的剧情。

  可是比起留在杀人犯的身边,我还是更想回到家里去看看。

  果然,凌原已经到家了。

  2

  外面下了雨,他的头发有些湿。

  从车库到门口短短二十米的距离,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从来不爱打伞。

  他总是这样,除了工作专注之外,生活中做什么事仿佛都提不起兴趣。

  也可能是我的情绪太外放了,大多数时候,我只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写满了聒噪和烦郁。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原罪,他并不爱我。

  他心里最在意的女人,永远是他那个异父异母的妹妹孙晴。

  凌原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再婚,继母带过来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女孩。

  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有着我永远无法比拟的默契,以及我永远插不进去的话题。

  但拟定血亲在法律上一样不能结婚。可能因为凌父是个生意场上的人物,对这种丢面子的事极其敏感,所以坚决反对?

  可能是继母嫉妒丈夫的原配,对跟着母亲有着很相似的绝美容貌的凌原,自心理上排斥,而不希望他跟自己的女儿走得太近?

  也可能只是其他阴差阳错的原因,没有什么原则问题。总之就在特定的时候,若没有特定的坚持,很多东西都会迷迷糊糊地拥有,或迷迷糊糊地错过。

  就如同孙晴后来跟另一个男生谈了恋爱,并未婚先孕。

  而凌原也终于在一场酣畅的醉酒过后,吻上了我的唇。

  我从上大二就开始倒追凌原,一直被他不瘟不火地“拒绝”着。但那时我多年轻啊,以为一条路既然选定了方向,又何必要去在意走多久。

  后来终于等到他为我戴起了戒指,披上了嫁衣,可我知道,当他看到挺着大肚子过来参加婚礼的孙晴的那一刻,整个后半程的婚礼,他就再也没笑过。

  因为孙晴哭了。

  但吸引着凌原的不止她的泪光,还有她没有遮盖住的胳膊上的青紫痕迹。

  得知孙晴的老公家暴她,凌原在婚礼的第二天就拉上孙晴去找了律师。

  我看着手里的两本护照,只能默默退掉了精心准备好久的蜜月旅行。

  最终在凌原的帮助下,孙晴顺利跟她的渣男老公离了婚,并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其实我知道,凌原给了那渣男一百多万。

  这笔钱他甚至提都没跟我提过,他大概忘了,我已经是他的妻子,我完全有权追索回我们的共同财产。

  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时候,我心里也是同情孙晴的。

  我以为作为“哥哥”的凌原为了保护妹妹,无可厚非。

  可是接下来的三年里,恢复单身的孙晴就像影子一样,时不时地穿梭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

  一下发烧感冒,一会儿头疼脑热,今天被公司胖领导骚扰,明天丢了客户在马路边哭得像流浪猫一样。

  每一次,凌原都像个脚踏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一样,要钱给钱,要情绪价值给情绪价值。

  我的不满日益滋生,也为此而跟凌原争吵了几次。

  可每一次,他都只是万年不变的一句话——

  「孙晴是我妹妹,你想太多了!」

  呵,是我想太多了吗?分明是她的存在已经太多次地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

  发起狠来,凌原总会说,他是不会放着孙晴不管的,你要是受不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每次到这时候,服软的总是我。

  我爱凌原,总归是舍不得离开他的。

  但这一次,他竟然告诉我说,孙晴的脑袋里长了一颗肿瘤。

  虽然是良性的,但开刀总归是有风险的。

  孙晴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跟凌原走在一起,她希望自己上手术台前,可以跟凌原单独在一起约会七天。

  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了。

  她有这样的想法,我其实不怪她。

  经历过失败婚姻,被家暴,又失去孩子的孙晴,可谓是把自己的前半生过得一塌糊涂。凌原是她“哥哥”,也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且他有求必应,随便她作,妥妥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令我匪夷所思的是,凌原竟然答应了?

  他身为有妇之夫,竟然答应了孙晴想要跟他约会七天的要求!

  「晴晴只是想跟我单独在一起,看看电影,吃吃饭,泡泡温泉。我绝对不会跟她做任何越轨的事。而且这次手术之后,她要是能顺利康复,也已经准备要去国外进修了。冯溪,你是我妻子,晴晴是我妹妹也是你妹妹,你能不能收起你那些肮脏的心思,让她不留遗憾地上手术台,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

  这段话,是凌原今天晚上开车的时候对我说的。

  当时我整个人都炸了,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山路昏暗,凌原心急烦躁。

  他说如果我再闹,就滚下去。他不想陪我一起死。

  就这样,他靠边停车,把我丢到了路边。

  美其名曰,让我冷静一下。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凌原在空荡荡的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感觉到他的步调有些烦躁。

  摆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他突然跑过去看消息。

  下意识点开了我的信息框,随后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失沉。

  消息当然不是我发的,而是孙晴。

  【哥,你今天跟冯溪姐说了吗?她是不是又不开心了。】

  3

  我飘在凌原的肩头上,盯着他那双端着屏幕的手。

  洁白修长,十分干净。

  当年我就是在校艺术节上被他弹钢琴时优雅从容的气质所吸引,连带着那首钢琴曲都成了我的手机铃声。

  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孙晴最喜欢的曲子。

  而结婚以后,无论我怎么撒娇乞求,凌原都没有再给我弹过一次。

  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想,等我的尸体被找到,在我的葬礼上,凌原会不会为我亲手弹一曲?

  可惜我再也没有漂亮的脸和身体,像公主一样去聆听。

  那个凶手把我拆得很碎,拼都要拼好久吧。

  【怎么还没睡?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熬夜的。先睡吧,明天我去接你。】

  凌原没有正面回答孙晴的问题,其实我同意或不同意,高兴或不高兴,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孙晴发了个撒娇的表情。

  【我不想睡,我怕我一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

  凌原发了一个敲打的表情。

  【不会的,你这个肿瘤是良性的,只是位置有点棘手。我已经找了国外顶级的神经外科医生来主刀,过两天就带你去见他。乖点睡。】

  孙晴发过来一个亲亲的表情。

  我看到凌原的拇指按在表情列表上,在同一个亲亲的表情上停顿了一下,最终没有发过去,而是选了一个晚安的星星月亮图。

  按掉手机,又打开,再按掉。

  他低头凝视着我的微信头像和对话框,目光留在那行【我想出去散散心,离婚的事,回来再说吧。】的回复上。

  我的心情紧张起来,我以为他能从中看出异样的蛛丝马迹。

  然而就这样盯了一分多钟后,他发过去了一句【你要去哪?】

  我相信那个凶手一定没有入睡。

  虽然这家伙心理素质好得令人发指,但毕竟是刚刚肢解了一个大活人,他应该没本事能马上

  睡着吧。

  大约过了十分钟,对方发过来一条【老地方,不用担心。】

  我猜想,他一定是翻看了我几年下来的朋友圈,知道我喜欢欧洲和日本,短则半年,长则一年,都会一人去采风写书。

  凌原似乎没有怀疑,他把手机一丢,靠着沙发把身子瘫了下去。

  盯着天花板,却依然毫无睡意。

  半分钟后,他从茶几下面拿出香烟。

  刚点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熄灭了。

  我们结婚三年,原打算备孕了。

  同样,这事也是只有我在积极,凌原似乎根本不上心。

  为了让他戒烟这件事,我也跟他吵了不知多少遍。

  如今我已经死了,他倒好像才开始长记性了。

  呵。

  随后凌原重新站起身,看样子是打算洗澡睡觉了。

  不得不说,这冷静又高知的凶手真不是一般的智慧。

  这条模棱两可的消息把一个跟丈夫争吵后欲擒故纵的冷静妻子的形象,拿捏得很到位。

  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他把我切碎了丢在山里,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吃了我的大脑。

  凌原从洗手间出来,换了贴身的居家衣,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想要找吹风机。

  翻了半天无果,于是他再次拿起手机。

  打了一行【吹风机在哪】,可是犹豫了几秒又给删掉了。

  可能他是觉得,这样的感觉像是故意在争吵之后示弱服软。

  而凌原之于我,字典里就从来没有“服软”这个词。

  他没找到吹风机,胡乱用毛巾擦了擦头发。

  然后走到二楼的书房,在我的笔记本电脑前站了一会儿。

  我紧张地等待着他发现异常——

  我说出去散心,难道连衣服和电脑都不带吗?

  我压根没有回过家,他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么!

  但很显然,凌原对我的漠不关心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长久以来的无视和厌恶。

  他只是在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却被抽屉没关好的一脚角踢痛了小腿。他疼得叫了一声,单脚蹬着坐到转椅上。目光再往抽屉缝隙里一扫,露出两本护照。

  凌原一把拉开抽屉,翻开我的护照!

  我说去老地方度假,他以为又是欧洲或日本。

  但是,我的护照还在抽屉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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